不知道去幹什麼,不知道去了能幹什麼,總覺得質問,指責,辱罵都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方殘聽坐在沙發上玩手裏的草莓,從左手顛到右手就是不見他喫,電視劇已經停了很久了,他還沒有反應,宋閒從樓上下來,在他脖頸上鮮紅的印記上又親了一下,用了一點力,方殘聽一皺眉,躲到了沙發邊,警惕的看着他。整個人上下都寫滿了“不要”。
“不行,昨天的還沒消。”
“我知道。”宋閒坐下,“不會亂來。你在想什麼?那麼出神。”
看到他在自己剛剛的位置坐下,方殘聽放下警惕坐過去,“陳飛揚能探視了。”
“陪你去”
方殘聽把手裏的草莓吃了,說話口齒不清,“我還在跟我姐商量,我忽然覺得這件事沒有什麼意義了,走的人也不會回來,就不想去了。”
宋閒摸摸他的後腦勺說,“很多事不就是自己不知道有什麼意義還做下去嗎想去就去,你們商量的怎麼樣,要去的話我陪你。”
“嗯”方殘聽點點頭,“對了,我今天要回去。”
“嗯”宋閒的語氣立刻就變了,“爲什麼?”
方殘聽有點臉熱,“我姐不讓我一直在你家待着,再說我還要回去看一斤二兩。”
宋閒無奈的嘆了口氣,輕聲道,裏面有掩飾不了的失落,“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方殘雪和方殘聽商量了好幾次,最終誰也沒有下定決心,兩個人抽了個時間在家抽籤,抽到1就去抽到2就不去。
其實只是找藉口而已,因爲盒子裏面十張紙條只有三張是2偏偏方殘雪那天手氣就是那麼好,抽到了2。
宋閒聽說之後差點把手上的水撒出來,方殘聽白了他一眼,嗓子啞得很厲害,有氣無力的說,“有這麼好笑?水,嗓子疼。”
“好,好。”宋閒連聲應着,單手把他抱起來摟在懷裏,“我餵你,你嗓子都啞了。”
方殘聽就這他伸過來的手喝着水,說話稍微有點含糊不清,“你每次都這樣,嗯,可持續發展懂不懂?”
宋閒嘴角上揚,輕輕笑了一下,聲音裏都是附和,“好好好,控制不住,裏面也有你一半的責任。那你記得下次不要用腿去勾我,”
方殘聽推開杯子瞪着他,咬牙切齒,“你什麼意思?”
宋閒立刻投降,趁他現在虛弱把他摁在自己懷裏揉,毫無誠意說,“我錯了。”
“哼。”方殘聽癱在他懷裏任他親,在消耗大量能量後意識很快就開始模糊。
宋閒特別喜歡在這種時候蹭他,他喜歡方殘聽身上都是他的味道的感覺,在他身上胡鬧了一會兒後敏銳的感覺事態發展不對勁。
“聽聽。”方殘聽沒反應,他貼着對方溫熱粉紅的耳朵又叫,“寶貝?”
方殘聽還是沒反應,宋閒低頭一看人已經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只好把他塞進被子裏,剛想掀被子去衛生間方殘聽就伸手拽住了他。
“你去不去?”
宋閒又折回來在他臉上親了親,然後壓在他身上。
“我當然去。”
去的那天宋閒一大早就去接方殘聽和方殘雪,元之在後座追劇,怎麼坐都覺得不舒服,就抱怨道,“哥,我能做副駕嗎?後面坐着不舒服。”
宋閒非常自然的拒絕了她,“不可以。”
“哼。”元之把平板砰的一下就關了,小聲嘟囔,“老婆比妹妹重要。”
宋閒聽到了,只是沒揭穿她,甚至心情還不錯的說,“等會你就不想來前面坐了。”
人都到齊之後宋閒問她,“來前面坐嗎?”
元之拉着方殘雪,笑嘻嘻,“不了,謝謝你,你最好不要把嫂子的專屬座給別人。”
方殘聽臉色一瞬間就僵住了,抿了抿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像從各方面來說她這話都沒錯,泄氣般縮進椅子裏裝作自己沒聽到。
方殘雪和方殘聽在家都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纔來的,到了監獄門口的人卻告訴他們今天見不到人,方殘聽原本站在她們身後,聽到這話立刻就到了前面。
“嗯?爲什麼?”
“他住院了,在裏面和人打架鬥毆,傷得很重,嗯現在在解放軍人民醫院,你們要實在想見人可以在門口看看,和病房門口的守衛說。”
方殘雪和方殘聽兩人對視了幾眼,擡腿就往不遠處的解放軍人民醫院去,元之追上去拉住了方殘雪,力氣很大,方殘雪不得不停下來看着她。
宋閒跟在方殘聽身後,倒是沒說話。
“嘁,那我不白來了,晦氣,來都來了我怎麼樣也要看看他的慘樣。”
“要不還是算了吧,看着這種人糟心。”
元之眨眨眼,試圖勸說方殘雪回去,其實她從知道方殘雪還要去看陳飛揚的時候就開始自己漫長的勸說之路,只是一隻都沒有成功。
方殘雪能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自己的看法和她並不一樣,她拍拍元之的手說,“他能走能跳的時候我都能看着他,現在他半死不活了我還不去看看好戲嗎?沒事,你要是受不了的話就在外面等我們,嗯?”
元之慾言又止的看了看她,勉爲其難點點頭,忽然扭頭看向方殘聽問道,“你呢?也去嗎?”
方殘聽穿着大衣站在宋閒身邊,回答的理所當然,“當然。”
元之垂頭,“好吧,那我也去算了。”
然而事實證明元之的所有擔心都是杞人憂天,因爲陳飛揚躺在牀上像個死人根本也沒什麼好看的。
隔着病房門口小小的窗戶能看到病牀上躺的直挺挺的,臉上都是紗布,毫不誇張裹得像個糉子,甚至都看不到皮膚,確實沒什麼好看的。
宋閒和元之站在遠處,方殘聽和方殘雪看了兩眼,很難說他們現在是什麼心情。
好像應該覺得開心,至少這個人渣活着也沒有很輕鬆,至少這種人還是會受到懲罰,至少沒有對不起那些被他狠狠傷害的人。
可就是開心不起來。
看到他的一瞬間,甚至想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都只有悲傷,難受,只會想到一個看起來呆呆的男孩。
沒有悲傷是可逆的,苦痛永遠都在,不可能消失。
牀上躺着的好像不是人,而是一個木乃伊,一塊石板,沒有生命力的棉花,鼓鼓囊囊的被子下到底是什麼情形,方殘聽很好奇,有時候他也很好奇這種人的內心到底是什麼樣子,真的會有稍微正直那麼一點的一面嗎?幫老奶奶出氣的事真的不是捏造的嗎?
就這麼直愣愣的站了一會,一邊的守衛頻頻往這邊看,最後不知道是覺得他們站的太久了還是別的原因,湊近來了。
“趕緊走吧,還活着就不錯了,回去好好反省,引以爲戒。”
“??啊??你說什麼?”方殘聽方殘雪兩個人都是一頭霧水,疑惑的看向守衛。
“你倆是他的姐姐弟弟?還是什麼關係?你仔細看還會呼吸,不會喘氣了會讓你們來收屍的,可千萬要引以爲戒,違背道德違反法律的事不能做知道嗎?趕緊走吧趕緊走,別在這耽誤我們幹活。”
“我們是受害者家屬。”方殘雪冷冷的開口。
守衛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肉眼可見的垂下了眼,說話也變了。
“那也回去吧,看了難受,戳心窩子,他不會再作惡了。”
“嗯,知道了。”
方殘聽先擡腿走,一腳還沒踩下去就被人拉住了手,那守衛又不讓他走了。
“你們是誰的家屬啊?哪個姑娘?姑娘現在怎麼樣了?我自己也有女兒,看到這種事就實在是氣。”
方殘聽深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方殘雪也沒說話,氣氛瞬間就凝固,降到了底點,就在守衛準備說話圓場的時候,方殘聽快熟說,“那個男孩。”
保安沒說話。這真是件非常可笑的事,一個關於男性強jian猥褻的案子,最大的受害人居然是個男的。曾經有段時間,手機上關於這件事的新聞都是用這種標題寫的,吸引了不知道多少看熱鬧的人進來指指點點。
“他是裏面被人打成這樣的你們知道嗎?”話題轉換的非常僵硬,但是沒有人在意,畢竟他們原本也不想多提這件事。
“不知道。”接話的是方殘雪。
“也是怪事,裏面有羣人就是看不慣他,剛進去就經常找他的茬,明裏我們看的嚴就暗裏動手腳,我聽說啊,這還不是他惹的事,對方動的手。”
“還有這種怪事?”
“監獄裏的怪事多了,我看也是這人造孽太多了,別人看不下去,和他一起的,最嚴重的事詐騙,騙錢,可見做這種喪盡天良傷天害理的事是不行的,沒有良心,不要臉,是會遭報應的。”
義憤填膺的說了一大段之後又低頭重複,“惡有惡報,會遭報應的。”
像是在念經,很怪異,不遠處的宋閒和元之都定定的看着這邊。
“嗯。”方殘雪的聲音又低又小,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