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師侄。”
準提聖人微笑着道了聲謝，伸手端起茶杯，一邊輕輕飲啜，一邊望向對面的元始天尊。
“上古妖庭雖然沒落了，但依然留下了兩個斬一屍準聖和數十名大羅金仙。
他們若是願意放棄的妖族的身份，憑他們的力量在如今的洪荒也算得上強大了，但爲了重建妖庭這個虛無縹緲的願望，他們卻甘願終日待在荒蕪貧瘠的北俱蘆洲……”
說到這裏，準提聖人輕輕嘆息了一聲，“他們與吾是何等的相像？吾也只是想讓西方能夠再現昔日的盛景而已……”
元始天尊微微皺眉，目光朝着準提聖人瞥去，眼中現出一絲不悅。
玄誠子看在眼裏，心中下意識地翻譯：喝茶就喝茶，下棋就下棋，哪來那麼多廢話？
他能看得明白，準提聖人自然也能看得明白。
於是，這位西方教的二教主就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巴，將那未說完的話統統嚥了回去。
只不過他的面上卻稍稍露出了一絲微笑，隱約還帶着一丁點得色。
玄誠子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裏，心中暗暗一笑。
西方教拉攏那些妖庭餘黨之事他早在八百年前便已經一清二楚了，而且還順勢埋下了暗子，時刻傳遞着消息回來。
可以說西方教的大部分計劃他都一清二楚。
而這一點，準提聖人並不清楚。
甚至爲了隱藏妖族的蹤跡，他還特意屏蔽了天機。
正是因爲這一點，準提聖人十分自信自己的謀劃並沒有被提前洞悉。
他現在很想從對面的元始天尊臉上看到一絲訝然。
可惜，他最終還是失望了。
元始天尊依舊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樣，沉穩威嚴的面孔彷彿是刀雕斧刻而成，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玄誠子不知道這位聖人有着怎樣的心理活動，他只是看到了準提聖人露出那一抹淡淡的得色時，便已經有一絲淡淡的舒爽涌上心頭。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可是算計到了一尊聖人啊！
雖說具體實施都是自家師父操作的，但這主意可是他出的。
……
凌雲峽入口處，厚重的白霧猶如一座關隘，牢牢地擋在炎黃大軍前進的道路上。
然而在濃霧之中，卻有一片鳥語花香的世外桃源。
四個妖仙圍桌而坐，蒙了一層豹皮絨的桌面上整齊地碼着玉石小方塊。
“咱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一個赤發藍眼，面容邪異的妖仙望向三人，說話的同時手上的動作卻是沒停，摸牌，換牌，出牌一氣呵成。
“白澤大人讓我們在凌雲峽阻攔炎黃大軍，可咱們卻在這裏打麻將……這要是讓白澤大人知道了，怕是饒不了我們。”
“有什麼好怕的？”
坐在他下首的是一個身形瘦小，身穿一襲紫袍的青年，聞言毫不在意地道：“有我蜃隆以本命蜃珠佈下的幻雲大陣在此，炎黃大軍就算有那些玄門弟子助陣，也休想通過凌雲峽！”
話音方落，便聽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穿透霧氣之牆傳了進來。
“闡教廣成子在此，道友何不現身一見？”
蜃隆微微一頓，眼見身旁三人都朝自己看來，哈哈大笑道：“廣成子，你不是吾對手，還是儘早退去吧。
吾也無意與爾等爲敵，但受人之託，需阻攔炎黃聯軍三日。
待三日之後，吾自會撤去大陣，放爾等過去。”
說完，他望着身旁三人得意一笑，輕聲道：“我這幻雲大陣別說阻他們三日了，便是三十日也無妨。
不過這廣成子畢竟是闡教中人，不好得罪太深，只待三日過後便撤去大陣，也好賣他一個人情。”
這時，廣成子的聲音再度傳來，“道友口氣這麼大，爲何卻不敢現身呢？”
蜃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嗤笑道：“他說我不敢現身？想當年我蜃隆縱橫洪荒之時，他廣成子還沒拜師呢！”
赤發妖仙沒好氣地道：“那時我猰貐又何嘗不是威風八面？”
“可不是嘛，我犀渠證得大羅道果的時間可比你們久遠得多！”
“我大風……唉，說這些有什麼用？咱們四個大羅金仙雖然道行高深，但如今還不是躲在北俱蘆洲藏頭露尾不敢見人……”
聽到這話，蜃隆面色一變，“壞事了，剛剛光顧着回憶往昔，竟是忘了搭話。”
話音方落，便聽外面傳來一聲廣成子的吆喝。
“都還愣着幹什麼，道理講不通了，過來幹活啦！”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一道道人影也從天上落了下來。
或是駕着祥雲，或是騎着異獸，或是乘坐寶攆，或是駕馭劍光……
“多寶、玄都、趙公明、赤精子、金光仙、烏雲仙……”
蜃隆瞪大了眼睛，面上頓時露出一抹苦笑。
“壞了！他們怎麼全來了？”
猰貐瞥了他一眼，“有什麼好怕的？你不是說你那幻雲大陣撐個三十日也沒問題嗎？”
蜃隆沒好氣地道：“那是衝着廣成子說的……他還未證得大羅道果，想要破我這幻雲大陣自然有難度，可那多寶、玄都、趙公明他們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大羅金仙啊……”
這時，廣成子的聲音再度傳來，“道友若是還不現身的話，我們師兄弟可就不客氣了！”
蜃隆面色變幻不定。
幻雲大陣是用他的本命蜃珠所布，大陣一旦被破的話，蜃珠也就沒了！
想到此處，他也顧不得身旁三位好友古怪的眼神，連忙顫聲道：“且……且慢！”
可惜的是，他思考的時間太長了。
亦或者是多寶他們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太短了。
總之在他話音未落之際，一道煌煌劍光已經橫掃而過，將宛如堡壘般的白霧切成了兩半，而後一枚湛藍的寶珠壓塌了空間，將所有的白霧都絞碎、蒸發……
在蜃隆驚詫的眼神中，漫天的白霧迅速凝結成一枚拳頭大小的白珠，而後“咔嚓”一聲破碎開來，化作細小到極點的粉塵。
白珠破碎的一瞬間，蜃隆也猛地噴出一口熱血，氣息瞬間委頓下來。
而隨着蜃珠的破碎和白霧的消失，多寶、廣成子等人也看清了凌雲峽內的景象，隨即臉上俱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四位妖神不在北俱蘆洲藏着，跑這裏來搓麻將？”
多寶揶揄地望着蜃隆、猰貐等人。
“那什麼……閒着也是閒着嘛。”
蜃隆抹了把嘴上的血跡，不動聲色地揮了揮手，牌桌、麻將等等盡皆消失不見。
“那現在呢？”
多寶挑了挑眉，“爾等可是想要阻我大軍？”
“這……”
蜃隆略一沉吟，用力點了點頭，“不錯！吾等奉命行事，必須要阻爾等三日時間！”
“哦？”
多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就憑你一個嗎？”
蜃隆眼中閃過一抹疑惑，“道友莫非不識數，我們明明是……”
說到這裏，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下意識地望了望身旁，卻發現猰貐他們三個全都退到了他身後百丈之外，正左顧右盼，或者佯裝望天，一副跟自己不是一路人的模樣。
“你們這些傢伙！”
蜃隆頗爲無語，目光在對面數十個玄門弟子身上飛速掠過，心中不由地苦笑起來。
如果還是當年的話，肯定不會是現在這般模樣！
“那什麼……其實我是路過的，絕對沒有攔路的意思！”
蜃隆一邊說着，一邊緩步後退，全身崩得緊緊的，生怕對方那些玄門弟子一言不合就動手。
……
玉虛宮內，準提聖人輕輕嘆息一聲，“看來如今的妖族已經和過去不同了。”
玄誠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雖然以他的道行應該看不了那麼遠纔對，但在這玉虛宮中，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是以玄誠子不僅看到了此刻的凌雲峽發生的事，連猰貐、蜃隆他們之前在幻雲大陣內的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的確如準提聖人所說的那樣，如今的妖族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妖族了。
當年的妖族，那是何等的兇蠻霸道？
就算明知道自己能贏的機會不大，也不可能說連打都不打就認輸退走。
顯然，多年藏頭露尾的生活讓這些妖神喪失了膽氣，也失去了鬥志。
他們雖說是奉白澤妖聖的命令，但卻並沒有曾經那種“哪怕付出生命也一定要完成”的覺悟。
現在的這些妖神，只想着活命就好。
活下來，或許還有機會看到妖庭重現。
不過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準提聖人不僅沒有把代表猰貐他們的四枚棋子取下棋盤，反而又夾起了一枚黑子落在了那四枚棋子邊上。
“啪——”
清脆的響聲中，玄誠子目光一凜，他彷彿看到了一輪金色的大日冉冉升起，散發出無限的光和熱，照亮着周圍的一切。
與此同時，在凌雲峽內正要離去的猰貐等人猛地愣住了。
他們齊刷刷地望着半空中突兀出現的一輪金色大日，眼中滿是愕然和震驚。
在他們的注視下，那一輪金色大日緩緩化作一頭三足金烏，渾身沐浴在金黃璀璨的太陽真火中，散發出耀眼的光輝。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