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叡等四人走在臨荊街道上,張太守跟在其旁。日頭正盛,熱浪翻滾,百姓們端着黑白色瓷碗在粥棚排隊領粥,各個面黃憔悴、身形孱弱。

    “張太守,放心吧。”李文叡看着眼前之景,輕聲道:“不日後賑災物資將會到達,百姓們便不會這麼苦了。”

    “微臣,謝過皇上。”張太守滄桑的眼睛裏發出光彩,心裏也溫熱了起來。

    突然,周圍“轟隆隆”地響起來,如天崩地裂,排山倒海,四面灰塵濺起,街上房子也似乎跟着顫抖起來。人們大驚失色,拿着飯碗嘈雜着,有人抱着自己的頭躲在陰地裏;有人跪在地上抱手俯身祈禱;還有人呆立在原地,渾身顫抖,無法動彈。

    “怎麼回事?”李文叡四人面面相覷,臉色不善。

    忽而,天地漆黑一片,遮陽蔽日,像股龍捲風一樣從那頭到這頭鋪天蓋地,瞬間襲捲而來,伴着“轟隆隆”徹天的浪潮聲,一波接一波的褐色、黑色潮流交雜着涌進來,在熱浪裏翻騰着,刺啦刺啦地重重疊疊,層出不窮。

    張太守看着頭頂近在咫尺的蝗蟲浪潮,腿腳酥軟,渾身顫抖。

    “蝗,蝗神來了!蝗神來了!”百姓們癡呆呆地看着鋪天蓋地的蝗蟲,“撲通”一聲跪倒一片,不住磕頭喊着:“蝗神大人!蝗神大人!求求你放過我們!求求你放過我們!”

    四處轟隆響着,混着百姓的呼天動地的喊聲,頓時掀起一片震骨的浪聲,在炎炎烈日中擊碎着人的心。李文叡壓抑住自己顫抖的身子,眼眸深邃,盯着空中交纏滾動的褐色雲,轟地一下炸開,漫天黃雨,又往那頭去了。不知過了多久,它們才最終消失在人們視線中,飛向四周。所到之處,屋頂掀破,片草不留。人們仍然匍匐在地上,渾身顫抖,像丟了魂的軀殼般。

    張太守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般,渾身綿軟,霎時間癱倒在地上,眼眸渾濁,嘴裏不住地說着:“天啊!天啊!蝗神,蝗神……來了……”

    “張太守……”李文瞾蹲下身子將張太守扶起來。

    “皇上,寧王……蝗神啊,蝗神啊!”張太守身子顫抖,“天災啊!天災啊!”

    “蝗神?!”李文叡聽着心頭猛跳,皺起眉頭厲聲道:“天災又如何?!朕是天子,即便是天降其災,朕也要奮起反抗!”

    “皇上!”張太守心裏驚愕,“撲通”一聲跪下來。周圍百姓終於平復心情,都慢騰騰地起身,但看到張太守猛地一下跪在地上,全部身心一顫,跟着張太守跪了下去。

    “皇上!此乃天災,蝗神怪罪,無能爲力啊!”

    “若不滅蝗蟲,糧食將盡,百姓餓死,其事已晚!若滅蝗蟲,上天欲懲,朕一人承擔!”

    “皇兄!”李文瞾急得大喊。

    “阿瞾,不要勸朕。”李文叡眼眸迸出光華,心揪着道,朕偏不信,這天能奈我何!遂“咚”地一聲,直直地跪在地上,挽風、李文瞾皆心頭一顫,跟着跪在地上。餘蕭兮一人直立在天地之中,眉頭緊鎖。

    李文叡擡頭,聲音顫抖,對下方百姓道:“朕愧對百姓,愧對天下!蝗神若降災禍,朕願一人承擔!”又深深望了下方百姓一眼,站起身來,厲聲道:“即刻起,滅蝗蟲!”

    “臣,遵旨!!”張太守俯身堅定回答道。

    百姓聽着李文叡堅毅的聲音,皆伏倒大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文叡一聲令下,臨荊百姓皆拿鐵楸,六至八人一組,猶如軍隊,用楸挖長壕數丈,將蝗蟲轟之於內,迅速用土掩之;或在亂石中發現,用物撲斃之;或等夜晚之時,燃火誘殺,至於蟲卵,則翻土用物碾之,滅蝗之事轟轟烈烈。李文叡見狀將捕捉的蝗蟲炒熟喫之,各人紛紛效仿,災情暫緩。

    這邊暫且不提,蕭兮看着遍天飛舞,無窮無盡的蝗蟲,心生疑惑:“張太守,這邊蝗蟲的天敵爲何不見?”

    “蝗蟲天敵?你是說飛鳥?”張太守看着眼前之人,眸子幽藍,面容軒昂,心神一凜,垂眉道:“因百姓飢餓,各種食物皆空,林中之鳥恐怕也被捕殺殆盡……”

    “這樣子嗎?……”蕭兮心中暗暗思忖,雖然人力捕殺,但蝗蟲無窮無盡,即便災情暫緩,恐怕也會捲土重來,若爲咒術作亂,恐怕……這樣想着,揉了揉擰緊的眉頭,如果我用風系魔法,蝗蟲可除,這邊土地可能寸土不留啊……

    這樣想着,不由長嘆了一口氣:“哎!難道真沒有……”

    “阿蕭,你怎麼了?”李文瞾看着他撓頭苦惱的樣子,不禁面露憂色地問。

    “哎!這蝗蟲,怕是無窮無盡啊。”蕭兮憂心道,擡頭看見挽風拿着鐵鍬從外面走進來,忽而心頭一亮,奔向挽風:“風兒,我知道找誰幫忙了!”

    “嗯?”挽風擡頭,面露疑惑,眼眸裏卻迸出喜色,“誰?”

    “我們的一位故人。”

    “啊?故人?”挽風在頭腦裏搜索了會,腦海裏沒有出現對應的人影,不禁搖了搖頭。

    “若是她來,應該可以解決這陣法。”

    “真的?”挽風挑眉,面色喜悅:“那事不宜遲,我們去請示皇上!”

    蕭兮聽後心裏略沉,只得點頭道:“好。”

    李文瞾看着他們倆旁若無人的樣子,內心嘆了口氣,擡起腳步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後去找李文叡。

    “皇上!”挽風高興地奔到大廳中,拂了拂身上的塵土,大喊:“皇上,蕭兮想到可助之人了!”

    此時李文叡正垂頭沉思着,突然挽風一聲大喊,身形一抖,猛地擡起頭來:“挽風,你說什麼?!”

    “就是……”挽風忙將身後的蕭兮推到前面來:“咳,這個,這個,你說……”

    蕭兮挑眉,心裏暗笑,面容嚴肅垂手道:“皇上,我想到一個可助之人。她隱居深山,是位……”蕭兮心思轉了一瞬,又道:“修煉得道之人。”

    李文叡看着眼前之人面容冷峻,藍眸深邃流轉着光芒,彷彿一不小心便會看透心思,不由提起心來,緩緩道:“這位是……”

    “咳,這位是臣弟的護衛。”李文瞾趕忙走上前來垂手道。

    “在下風蕭兮。”蕭兮垂眉答道。

    “皇上,這位的師祖可是國師!”挽風湊上前笑着道。

    蕭兮聽着,眉頭一跳,偏頭看着挽風得意的樣子,心裏無奈地搖頭暗笑。

    國師?!李文瞾心中驚亂,望向蕭兮,阿蕭,你竟還是國師的徒弟嗎?

    “你是國師的徒弟?”李文叡眉頭微皺,心裏卻不由燃起一股敬意。

    “正是。”蕭兮點頭,內心卻無奈地默默看着挽風,頗爲不願。

    “那這位高人……”

    “要請此人,恐怕需花上半月,才能到此地。”

    “半月?……”李文叡摩挲着手指,沉默下來。

    “皇上,你可信我?”挽風垂手道,眼眸晶亮。

    李文叡擡頭,注視着挽風光華流轉的眼眸,心中微動,忽而想起了國師的忠告,“信可信之人,做該做之事”。又望向一邊面容平靜的蕭兮,慢慢點頭道:“你們去吧。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

    “嗯,好!”挽風眼睛裏迸出光彩,面容含笑道:“那我和木……蕭兮即刻出發!”

    說着,便拉着蕭兮匆匆向外走去,李文瞾見狀趕忙跟上喊道:“等等,本王也和你們一起去!”

    蕭兮停下腳步,回過頭,輕飄飄地看了一瞬道:“寧王,這個地方,你去不了。”

    話即落音,兩人一躍而上,踏着屋檐飛起,瞬間消失在了他們眼前。

    他們……究竟是何身份?!李文瞾看着他們瞬間消失的身影,心裏一驚,不由擡頭看向無限的熱氣騰騰的赤空,長長嘆了口氣。

    李文叡看着他們消失的背影,伸手揉了揉發疼的額頭,心中沉重,挽風,朕……信你。

    ------題外話------

    今時疫情肆虐,蝗災並起,望國家皆安,山河無恙。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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