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肅清,繁霜霏霏,寒意深重,枯樹滿街,人們稀稀落落在街上吆喝着,蕭兮慢慢走在路上,往妙春堂的方向走去。剛至妙春堂門口時,一個人提着藥包低頭走了出來,正好撞到蕭兮身上。

    “抱歉,抱歉。”那人畏畏縮縮,忙低頭道歉。蕭兮皺眉搖了搖頭:“無事。”

    說着那人擡起頭迅速看了一眼,又略微低下頭匆匆走了。蕭兮看着這人身着粗布衣裳,面容平平無奇,彷彿落入人海中便茫茫不見,可這人剛擡頭時那雙晶亮的眼眸似乎流轉着光華,讓人無法忽視。這人?我爲何從未見過?蕭兮皺眉盯着那背影呆呆地想,雖然是粗布衣裳,卻周身似乎包繞着奇異的氛圍,蕭兮眉頭緊皺,盯着那逐漸消失的背影,不發一語。

    “蕭小子,在看什麼呢?”趙大夫走出門來,看着蕭兮在門口站了良久,眼神盯着某處不發一語,拍了拍他的肩膀。

    “趙老。”蕭兮回過神來,問趙大夫:“那剛抓藥走的人是誰?”

    “哦,你是說王虎嗎?那小子,哎。”趙大夫嘆氣搖頭,“不過是前些年和蠻夷開戰,在嘉陽關之戰中當了逃兵,當時也是一方英雄啊,因爲這樣被人唾棄,也就混成了這番落魄模樣。”

    “他可是得了什麼病症嗎?爲何我似乎從未謀面?”蕭兮疑惑着。

    “蕭小子,蕭大夫,你這年輕人記性可不好,前些日子還來過呢,你不是還給他診治過嗎?不過是些寒溼症,加上從前右腿摔傷過,治癒後難免有些小毛病。”趙大夫搖搖頭道:“進來吧,杵在外面,那些姑娘家等會都圍過來了。”

    蕭兮輕咳一聲,面色微訕,點頭道:“好。”慢慢回過身走進了妙春堂,裏面藥氣醇香,前桌前已有幾個人在那抓着藥,每人面色微紅,呼出的白氣飄蕩着,各處忙忙碌碌,甚是歡喜。人們見到蕭兮進來皆點頭示意,面帶微笑。

    “蕭大夫,早!”

    “蕭大夫這麼早便來了!”

    “蕭大夫,可否幫我這老婆子看看,我最近頭暈眼花,不知犯了何種病症?”

    “嗯嗯,好。”蕭兮一路走來,落在座上,看了一眼聚集過來的人羣,輕聲嘆氣,面容肅然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翌日,蕭兮特地提前過來坐診,天濛濛灰色,寒氣逼人,蕭兮聽着旁邊湯藥沸騰的咕嚕聲,這時,寂靜的屋外響起窸窣之聲,蕭兮擡頭看去,昨日撞着的那人甩了甩身上的灰塵,慢慢走了進來,茫然四顧,那蓬亂的頭髮上還凝着白霜。

    “王虎你來了。”店內的小廝忙迎上去,接過他手上的草帽:“今日寒氣深重啊。”

    “嗯。”王虎點頭,伸長脖子向裏張望:“趙大夫在嗎?”

    “趙大夫今日還未來,可能等會。但今日蕭大夫到了,他醫術高明,要不您先讓他看看?”小廝垂頭道。

    “蕭大夫?”王虎皺眉疑惑着,看向桌邊靜坐着的蕭兮,竟是二十左右的年輕小夥子,眼光閃爍,點頭默默走到蕭兮前面坐下,伸出右手放在桌上,扯起衣服,“蕭大夫,我身體日漸寒涼,不知有何可治之法?”

    蕭兮輕輕將手搭在上面,涼意襲人,其脈浮緊沉細,似雨滴石鑿,淅淅瀝瀝地穿透着雨幕,又像是落入冰天雪地之中,渾身都浸出寒氣。

    這……脈象有點奇異,似乎從未見過?蕭兮皺眉看了這人一眼,其面容平靜,眉目間似有光華,並不像受其寒氣侵擾許久,倒像是……天生的?蕭兮眉頭一跳,道:“這位……王虎,可否將趙大夫開的藥方給我看看?”

    王虎面容一滯,顫巍巍地掏出懷裏揣着的藥方遞給蕭兮,蕭兮看了良久,沉默不語。王虎焦急道:“蕭大夫,可有不妥?趙大夫說近日替我更換藥方,說我這寒症難治。時常需要更換藥物。”

    嗯。蕭兮垂眉面色沉凝:“這寒症的確難治。”心卻想道,這根本治不了。此時,門外一陣嘈雜,各人看去,趙大夫正放下傘,抖了抖身子,理着被風吹亂的頭髮:“哎!今兒這早上外面寒風比往日大了,虧這堂裏藥氣飄香,熱氣騰騰啊。”這樣講着,邊擡步往裏走。一旁小廝忙迎過來:“趙大夫,您來了,剛剛王虎來了,蕭大夫給他看着呢。”

    “哦,他來了。”趙大夫將傘遞給小廝,快步走進去,看着王虎坐在桌前,而蕭兮皺眉不語,心裏瞭然,搖了搖頭道:“王虎,正巧來了,今兒我給你換個藥方吧。”說着便伸手搭在王虎的脈上,與平時無異,心裏暗暗搖頭,拿起筆寫了一副藥方,遞給蕭兮看了一眼。蕭兮輕輕點頭,趙大夫又把這藥方遞給王虎,“去吧,按這藥方拿藥,平時多喫些溫補的食物便可。”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王虎點頭拿着藥方便去前臺抓藥了。

    蕭兮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眼光閃爍,看向趙大夫:“趙老,那藥方……”

    “哎,這也是個可憐人。”趙大夫嘆氣搖頭:“這寒症恐是侵入骨髓,藥石無醫啊。”

    藥石無醫?這寒症倒像是出生便有,有點像……有點像我身體攜帶的風系屬性。這樣想着,心裏疑惑便道:“趙老,這王虎……他這病症從何時得的?”

    “他這病症可能要從那蠻夷之戰開始,得了寒毒,沒有及時醫治,便落此病根。”趙大夫順着椅子坐下,小廝拿來一杯熱茶過來,冒着騰騰熱氣。趙大夫低頭致謝,又抿了一口茶道:“我當時看他這病,也是下了很多功夫,隔一段時間便給他換一次藥方,哎,也只是給他吊着一口氣罷了。”

    “嗯。”蕭兮緩緩點頭,總覺得這病並不那麼簡單。趙大夫看着他沉思的樣子,拍了拍蕭兮肩膀道:“小子,好好學,我老了,可沒什麼精力再鑽研了。”說着便起身去他的診治之處了。

    如果是這般奇異的脈象,我怎會不記得?蕭兮心裏思忖,面容緊繃,像拉直的弦一樣。又望向寒風凜冽的外頭,幽藍的眸子裏泛起銀光,逃兵?看來得找時間問問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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