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叡坐在書案旁,看着大臣們遞上的奏摺,心裏思忖,過些日子春節便快到了,友國使者將要進城。剛剛過去的旱災,就像夢影似的消失不見。可今年畢竟不同往年,各處需休養生息,朝中的繁文縟節便免了吧。這樣想着,偏頭道:“阿福,還有多少日子到春節?”

    “回皇上。”福公公上前一步微鞠着躬道:“今天已是臘月十三,半月餘便至春節。”

    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李文叡擡頭看向煙霧繚繞的薰香,內心感嘆,又問:“那……挽風,他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皇上,唐大人的身子已經大好,可下牀走動了。”福公公道:“不知皇上,要去看望看望嗎?”

    李文叡眉頭微擡,又想起上次挽風對他說的話,心一沉,偏過頭道:“不去。”回頭看着手上的奏摺,那墨色的字竟然慢慢歪曲起來,李文叡心思不順,“啪”地一下放下奏摺,站起身皺眉道:“隨我出去走走。”

    “諾。”福公公趕忙拿起裘衣給李文叡披上,跟在李文叡身後出去。

    天空灰沉沉地壓着,路上寒風颼颼鑽入人的衣袖,李文叡慢慢走着,穿過長廊,越過梅園,不知不覺便來到了清歡院的門口。

    福公公心頭疑惑,這皇上是來看望唐大人?便道:“皇上,您進去嗎?”

    李文叡躊躇着,腦海裏又浮現出唐挽風冷漠的神情,冷哼一聲,剛擡起的腳拐了個彎向後方走去,厲聲道:“不去。”

    既然不去,來這幹甚?福公公皺眉疑惑,搖搖頭無奈心道,罷了,這皇上的心思誰猜得準?

    李文叡提腳走了幾步,又停下道:“阿福……你送湯藥給他時是否有什麼話和你說?”

    “皇上,這個……好似沒有……”福公公顫顫巍巍低頭道。

    沒有?!李文叡眉頭擰成一股繩,心氣翻騰,這人真沒良心,朕都送了他那手爐、熏籠,還請了國師的徒弟照顧他,他怎的連一句道謝也不說?!心中越想便越來氣,深邃的眸子也迸出奇異的光芒,這傢伙,真是!……

    福公公看到李文叡杵在那裏,又看了看身後不遠處的清歡院,上前小心翼翼道:“皇上,這清歡院,您去嗎?”

    李文叡哼了一聲,冷眼瞟了一眼福公公,“不去!”又匆匆向前走去。福公公心一顫,跟在李文叡默默搖頭,這皇上,心情怎麼一會風一會雨的。哎喲喂,唐大人你什麼時候回來當值啊。

    挽風正坐在熏籠邊烤着冰涼的手,蕭兮搬來木椅坐在一邊,眼光灼灼地盯着挽風。

    “咳”挽風被蕭兮盯得面色泛紅,輕咳了一聲道:“木頭,你……每日呆在這邊不無聊嗎?”

    蕭兮笑着搖頭,“有你在的地方都很歡喜。”

    挽風心裏涌出熱意,“騰”地一下直奔腦海,瞬間暈暈乎乎,心裏簡直快要爆炸了般。這,這木頭說起這種話真是不害臊……挽風微微偏過頭,又想起什麼,清了清嗓子道:“哦,對了,那個王虎,我去向我爹的同僚打聽了一下。他們告訴我當年嘉陽關之戰十分慘烈,這王副將不知爲何臨陣脫逃,害得軍隊四潰,連當年的孟德將軍也戰死沙場。”

    “可他那寒症……又如何得的?”蕭兮皺眉。

    “好像是逃跑的時候背上中了一箭受了箭毒……”挽風癟嘴搖頭,心中疑惑,“後來聽說這王虎回來後,遭人唾棄,妻子也跟着他人跑了,他的孩兒也不認他,落得個孤獨終老的下場。不過……”挽風心中總有個結緊着,彷彿腦袋有個地方想不清,“這耽誤戰機,臨陣脫逃可是死罪,爲何這王虎還能安然無恙地活着呢?先皇似乎也沒有怪罪他,還給他置辦了城郊處一座住宅?”

    蕭兮皺眉道:“我上次遠遠跟隨他發現,每次經過一座茶樓,那裏邊的老闆娘便笑語盈盈地喊他進去。後來再跟着他去城郊時,不知爲何,一下子便失了他的蹤跡。甚爲奇怪……”

    “茶樓?”挽風面露疑惑,嘆氣道:“可惜我從不逛茶樓的,對這所知甚少。要不這樣……”挽風眼睛一亮:“眼看這春節快到了,朝中上下均在臘月二十八開始休假,除了初一要朝拜這皇帝外,一直放到初七才止,若遇上了惡劣天氣,又會多放幾日假。到時我再和你跟着這王虎瞧瞧,我倒想知道你在意的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嗯,這樣也好。”蕭兮點頭,又疑惑道:“不過……這春節……是何物?”

    “啊?”挽風咋舌,忽然想到這蕭兮也不是什麼俗世之人,不瞭解這些情有可原,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眼漏狡黠道:“到時跟着小爺,我帶你逛逛這鮮活的春節!”

    “嗯,好。”蕭兮眉眼彎彎,幽藍的眸子迸出耀眼光華,看着蕭兮的挽風一時間挪不開眼,等回過神來時,臉上開出一簇飛紅,他忙捂住蕭兮的眼睛大聲道:“不許看!”

    蕭兮一時怔愣,失笑閉上眼睛點頭:“我不看。”

    “那,那,那你也不準笑!”挽風癟嘴道。

    蕭兮搖搖頭,輕輕扯下挽風柔白的小手,眼睛晶亮地盯着,淺笑着無奈看向挽風。

    挽風一把按住他上揚的嘴脣,道:“咳,你以後不準對別人笑,只能對我笑!”

    “好。”蕭兮輕笑,笑容若春日櫻花,飄揚在深藍的蒼穹裏。挽風心裏又泛起一股熱意,面上熱氣蒸騰,慌張把頭埋進蕭兮的懷裏,手戳着他的身子,“你,你還笑,你還笑!”

    蕭兮擁住他的身子,輕輕道:“不笑了,不笑了。”

    挽風只覺耳邊一陣柔風飄過,白皙的耳廓處泛起細密的紅色,身心猛地一顫,心想道,這,這木頭,可真是,真是禍水……虧他不是女子……思緒萬千,忽而想到了什麼,揚起小臉道:“木頭,等我爹將兵權交出去後,你和我雲遊四海好不好?”

    蕭兮聽着,猛然想到在魔法世界時總是用自己的魔力束縛着風兒的自由,心中慚愧,沉默了一瞬,點頭道:“好,一定一定和你一起雲遊四海。”

    挽風看着蕭兮面容突然失去笑意,眼眸沉了下去,慢慢滑出晶瑩的水珠,伸出手抹去他的淚水,嘆氣道:“傻瓜,你怎麼又哭了。”

    蕭兮握住挽風的手,扯出淺笑,淚光還在閃爍着,卻道:“只有你才能讓我哭。”

    挽風一時失神,眼眸錚亮,猛地擁住蕭兮的身子:“等我,等我可以從這裏抽身……”

    “好,我等你。”

    啊啊啊!月影坐在寒氣刺骨的屋頂,看到下邊兩人相擁的模樣,心裏有個小人在抓狂,啊啊啊!我都在外頭凍成一根冰棍了,這下邊兩人,太不知廉恥了!太目中無人了!主子,我要回去,我不要當這苦差事了!無論內心如何咆哮,月影只能像個木樁子似的杵在屋頂上頭,搓着自己凍紅的手,心裏像浸了萬丈冰刃般刺疼,哎,下次得跟竹影老大商量商量,我再也不攬這讓心滴血的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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