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街市上慢慢走着,各人相顧無言,氛圍寂靜無聲。李文瞾手執摺扇,餘光睨着一旁的蕭兮,心思繁雜,只得壓下心中所想,溫潤地笑着。

    這寧王,怎麼還跟着我們?挽風眉頭微蹙心道,難道………挽風輕瞟了隔着蕭兮的李文瞾一眼,他想知道我們去做何事?正這般想着,忽而遠處一個人影穿梭過熙攘的人羣,看到李文瞾一行人,眼睛一亮,忙匆匆走到面前來。

    “疾雨,何事?”李文瞾心中微微不悅,收起手中摺扇,眼睛彎彎,似笑非笑。

    “主子,皇上要見您,請您……”疾雨心一顫,抱手行禮道。

    “皇兄?”李文瞾心氣鬱結,皇兄這麼快就知道我回城的消息了?只得微微點頭:“走吧。”李文瞾走了幾步,又不由停住,想回過頭看看蕭兮,心覺不妥,內心輕嘆一聲,朝疾雨揚了揚手:“走吧。”

    挽風疑惑地盯着李文瞾躊躇離去的背影,看了看一旁站着面無表情的蕭兮,“咦?這寧王怎麼了?”

    蕭兮眉頭輕皺,緩緩搖頭:“不知。”

    挽風聳聳肩停住腳步,心思一轉,扯住蕭兮的衣袖將他拉近自己的身子,捂嘴附耳道:“你剛說事情辦完了要去那竹林瞧瞧的。”

    “嗯。”蕭兮淺笑,又低頭道:“風兒,你等等。我們先去妙春堂報個平安再去也不遲。”

    “哦,對,不然他們得擔心死了。”挽風點頭,扯住蕭兮的手匆匆往妙春堂走去。走進妙春堂交待了些事以後,便往郊外走去。

    風日漸薄,華枝春發,柳絲鵝黃。微風帶着土壤的青草氣息輕拂着人的臉。挽風和蕭兮走出城門往外走去,到一無人之地,周圍寂靜,蕭兮朝挽風道:“風兒,抓緊我的手。”

    “嗯,好。”

    蕭兮點頭念動咒語,兩人身影一晃,便到了竹林之內。挽風定神一看,前邊湖水粼粼,青草堪堪生髮,開着東一塊,西一塊的小花。再往前瞧去,立着一座木屋,周圍竹林高聳,掩映着天空漏下的微光,微風拂過,只聽得耳邊“沙沙”作響,輕輕地,輕輕地,彷彿在你耳邊低語一樣。

    這,這便是這竹林嗎?挽風眼睛眯起,心情愉悅,看向蕭兮。蕭兮內心無奈搖頭,卻眼眸裏的寵溺都要沒了人去。他淺笑地牽起挽風的手,輕聲道:“走吧,我們進屋子裏去看看。”

    “好。”

    走進月牙門,屋內雕花楠木桌椅靜靜立在那裏,上面飄着一層薄灰。空中微光傾灑在上面,隱約散着清香。挽風掃視一眼,整個人似乎浸在一片靜好的世界裏。再穿過山水屏風,進入內院,四周沉寂,唯一棵木蘭樹高聳,枝丫重疊彎曲,上面的花骨苞鼓出褐色枝幹,隱隱露出一抹亮紅。下邊立着石桌石椅,鋪滿了細碎的草葉,時光靜靜流淌着,瞬間就給過去的日子蒙上了灰塵,蕭兮挑眉看着眼前情景,心中輕嘆,這幾日不見,這裏便留了這麼多的灰塵。

    挽風看了一會,往四周瞧去,房間圍繞,兩頭環着走廊,四周空落落的,再無其他。挽風挑眉,看向蕭兮道:“你的房間在哪?”

    “這兒。”蕭兮牽着手往右手邊的房子走去,打開門,咯吱一聲響,灰塵四起,在空中浮動,挽風揚了揚手,屏住呼吸。等到灰塵散去,挽風才睜大眼睛,慢慢適應着屋內暗光,探頭瞧去,牆邊擺一楠木長桌,上頭鏤空雕竹暗窗漏下些許光芒,左邊立一木牀榻,牀沿上掛着那把浮生劍,刀柄沉靜,彷彿要融入這片灰塵中似的。挽風搖頭,想起自己庭院,房間內軟牀榻和織錦帷幔,紅木桌子,與這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挽風皺眉輕聲道:“木頭,你就住在這般簡陋的屋子裏?”

    “還好,還好。”蕭兮點頭笑道:“從前在人界風餐露宿之時,都是以天爲被,以樹爲席,現在多了這房間,倒也遮風擋雨,我甚滿意。”

    挽風心裏忽然想到第一次見面時,蕭兮便睡在樹上,若不是他體力不支砸到了蕭兮,可能這會他倆還不認識吧。這般想着,面上便笑出了聲,一把攬過蕭兮的腰,將頭埋進蕭兮的懷中。

    “怎麼了?”蕭兮皺眉,心中略微慌亂,“可是身有不適?”

    “無事。”挽風輕輕搖頭,又揚起頭眼睛晶亮地盯住蕭兮,蕭兮只覺熱意衝頭,面上泛熱。

    “怎,怎麼了?”蕭兮輕輕道。

    “我看周圍還有幾間屋子,木頭,你帶我去看看吧。”

    “好。”蕭兮淺笑着揉揉挽風的頭,牽住他的手往隔壁走去。剛打開門,灰塵四起,挽風擋住鼻子,瞧着蕭兮一眼,往裏定睛看去,微微的塵埃浮在空氣裏,滿眼都是看不到頭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上頭大多蒙了些灰塵,有的已經焉着身子,應該是被翻過很多次了。挽風心想,適應了裏面昏黃的光後走了進去,書架旁邊離窗不遠處立着一梨花木桌椅,桌上擺着幾張宣紙,硯臺上搭着毛筆,硯臺已幹,留着一層黑色的印跡。挽風挑眉看向蕭兮:“木頭,這是你讀書的地方?”

    “是。”蕭兮點頭。

    挽風回身慢慢朝書架上看去,什麼內功心法,五行八卦,各種藥籍應有盡有,眼花繚亂。

    “你這師傅也真是奇人。”挽風隨手取出一本書來看,拂去上面的灰塵,“這幾百年前的書居然都有?”

    “咳咳。”蕭兮面色訕訕道:“這應是幾代人留下的……”蕭兮想到這裏是國師建的,堪堪止住話頭,不再向下講去。

    挽風看了幾眼,興致缺缺,拉起蕭兮往另外的房間走去,這房間同蕭兮房間一般簡陋,空氣涼意習習,彷彿沉寂了許久的空曠山野般,一擡頭便瞧見了牆頭懸掛的女子折柳葬花圖,旁邊題着一句:此地一爲別,沉浮走半生。

    “這畫?……”挽風看着畫上女子甚爲熟悉,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見過,回頭看向蕭兮,“這房間是誰住的?你師傅?”

    “是。”蕭兮點頭,“不過他也是偶爾回來住,常常不見影子。”

    “你師傅姓甚名誰?”挽風疑惑,“你好像從未提起過你師傅的名諱?”

    “呵呵,這個……”蕭兮訕訕撓頭,眼光閃爍道:“我從未問過……”

    挽風瞪大眼睛盯着他,狠狠拍了一下蕭兮的頭:“你就這樣當他徒弟了?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真是,若是被人賣了去怎麼辦?”

    蕭兮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不是沒被騙嗎?……”挽風無奈癟嘴,又點了一下蕭兮腦袋,“你這木頭!”忽而桌上角落裏隱約閃光,挽風慢慢走進去看,發現一疊紙上放着一枚小巧玲瓏的葡萄花鳥紋銀香囊,眉頭微挑,“這香囊……竟是宮中之物?”

    原來……蕭兮的師傅居然與皇室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挽風眼光閃爍,透過木窗看着外邊,此時日落西山,四處瀰漫着朦朦朧朧的橘色,又似乎要沉到黑色裏去。挽風忽而眉頭一跳,拍了拍頭,小聲呼道:“這麼晚了,爹孃該擔心了。”

    “那……我們回去?”蕭兮眉頭微擰。

    “不……”挽風搖頭,對此地心有不捨,什麼事還沒查探明白呢,怎麼捨得回去?!正想着,心思一轉,雙手結印,空中閃現一隻青鳥,挽風嘴中唸唸有詞,青鳥朝挽風點點頭,嘰嘰喳喳的往城中飛去了。

    這樣子……爹孃就不會擔心了。挽風眉眼飛揚,挑眉看向蕭兮:“我再玩一會,等天黑了再回城中喫點東西回去。”

    “好。”蕭兮無奈點頭,淺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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