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大展身手了。
皇位多香啊!
謝晏之看着睡夢中,笑的如同傻子一般的小皇帝,略微嫌棄的皺眉。
御青時不時的看向兩人。
拓拔綾臨睡前吩咐他,不要讓人靠近。
可來的人是謝少師啊!他怎麼攔?
不夠格,攔不了。
“少師大人。”御青喊道,又不能明着讓他離開,只寄希望他能自覺點。
人也看過了,是不是該走了,別讓他爲難啊!
“皇上之前醒了有說什麼嗎?”謝晏之問道,神情平靜如水。
他今日倒是換下了那一身白衣,穿着蒼青色道袍,格外的出塵好看。
御青搖了搖頭,“沒有。”
謝晏之轉身,就要離開。
御青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牀鋪上傳來一道聲音,“少師。”
醒了?
謝晏之轉頭,就見小皇帝仍舊閉着眼睛,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想來只是夢囈。
他原本不甚在意,可拓拔綾緊接着道,“少師,快喫。”
謝晏之的脣角不由的輕揚了一下,瞧着似乎心情明朗。
他記得上一回小皇帝做夢,還是讓他不要搶她的紅燒肉。
現如今竟然願意將自己的喫的讓給他了?
“最新鮮的土,原汁原味。”
下一句話從拓拔綾的口中蹦出來,御青大跌眼鏡。
他偷偷的看向着謝晏之,然後發現原本神態清明的少師大人,臉色都青了一層。
想來是被氣的不輕。
謝晏之一揮衣袖,頭也不回的離開。
“少師,別走啊!”拓拔綾的夢中,謝晏之恰好也轉身離開,表情分外的冷漠。
她伸出手抓了抓他的衣袖,然後撲了個空,立刻醒了過來。
“皇上,您醒了。”御青狗腿的走了過去,提醒道,“剛剛少師大人來了,您說了夢話。”
“朕說什麼了?”拓拔綾裝的深沉,維持着自己威嚴的形象。
“您讓少師大人喫土。”
拓拔綾:……
夢裏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來着。
在客棧休息了好幾日,龍世壽倒是沒來找他們的麻煩。
拓拔綾正覺得稀奇,而後才聽說,朔州太守一家全被人殺了,一個不留。
“這事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她聽聞後,急的差點從牀上滾下來。
“少師大人說,您需要靜養。”御青也沒有想到後果,只是覺得這事說與不說,好像沒有太大的影響。
“你是他的人,還是我的人?”拓拔綾問道,頭一回發怒。
她的語氣很重,以至於御青跪了下去,垂着頭都不敢搭話。
“御風。”指望不上御青,拓拔綾又喊道。
御風相較於御青要沉穩很多,但是因爲他不怎麼說話,所以很明顯御青跟在她身邊的時間更多一些。
“鳴遊和鳴九那有消息了嗎?”拓拔綾胸口起伏着,氣血好似都翻滾了起來。
御風搖了搖頭,“沒有收到消息。”
“你親自去查,不許驚動其他人,尤其是少師。”
朝廷命官全家都被殺了,難道她還能放任不管?
雖然龍世壽死有餘辜,但不代表她這個皇帝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是。”御風看了御青一眼,表示自己愛莫能助,隨即就走了。
屋內極其的安靜,連同着窗外的月亮都藏進了雲層裏,隱沒了那一點銀輝。
拓拔綾垂下眼眸,長睫投下的陰影,遮蓋了眼底的情緒。
龍世壽一家是被滅口了嗎?
“起來吧!”拓拔綾說道。
“屬下知錯了。”御青仍舊不願意起身,直挺挺的跪着。
“如若再犯,你自請出羽林衛吧!”
御青猛地擡起頭,神情裏有些錯愕。
他跟御風自小就是拓拔綾太子府的親軍護衛,連名字都是拓拔綾所賜。
拓拔綾登基之後,纔將一干太子親衛編到了羽林衛中,可唯有他和御風仍舊貼身保護着她。
“皇上,屬下……”
“朕要的是絕對忠誠於朕的人。”拓拔綾看着他,一字一頓的道,“是忠於朕,不是大魏,更不是謝少師。”
御青垂頭喪氣的離開,但他並未走遠。
拓拔綾因爲動怒,肩膀上的傷口裂開了一些。
她穿着白色的中衣,透出了一點鮮紅,但此刻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肩膀上的傷。
她早該發現的,從謝晏之自請來朔州城就不對勁。
也許翠屏山流寇只是一個幌子,他真正想要對付的人是龍世壽。
否則不會對於她搶佔了本該屬於他的人後,還這般若無其事。
瞳眸緊縮,掠過一層暗色。
她慢慢撫上胸口,心口餘悸未消。
拓拔綾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意外,因爲這明顯屬於書中並未提及的部分。
但是她此刻才意識到——
她看這裏的人,一直都覺得他們只是紙片人。
她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強者,俯視每一個人的軌跡和脈絡,自以爲知道劇情就掌控了所有。
可她忽略了,如今她早已經是局內人。
這些紙片人變得鮮活,有生命力,有思想,也成了實實在在的人物。
周圍一片寂靜,連蟲鳥都未鳴。
她仿若站在一座孤島上,與世人隔絕。
她原以爲自己是看客,卻不知她或許早已變成他人口中的笑料。
屋門從內被關上,那聲響驚動了拓拔綾。
她擡起臉,就看到了向她信步走來的謝晏之。
一隻竹節簪挽起長髮,露出那張令人心折的臉,如同書中描繪的一般,儒雅端方,溫潤如玉。
他是過天晴時的明淨景象,不縈於心。
然而他所擁有的,除了世人稱讚的學識和見解,還有那一手漂亮的不爲人知的陰謀和陽謀。
用“和光同塵,與時舒捲;戢鱗潛翼,思屬風雲”來形容他,似乎再貼切不過了。
“皇上是在怪微臣?”謝晏之一眼就瞥見了她肩膀上的血跡,嗓音不由的冷沉下來。
“少師這話是什麼意思?”拓拔綾微微笑着,與他的視線對上。
謝晏之心口微震,看着對面坐在牀榻之上,顯得沉靜莫測的小皇帝。
她在怪他。
拓拔綾眼眸乾淨,看着謝晏之的神色不摻雜任何的情感。
她再度開腔,也不知是在告誡謝晏之,還是她自己,“朕是大魏的皇帝,少師應該牢記纔是。”
縱然他可以耍些陰謀詭計,但不代表她會一直姑息下去。
“微臣,謹記。”
謝晏之慢慢的彎下腰,朝着拓拔綾揖禮。
他低下頭,脣角緩緩向上,揚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小皇帝變聰明瞭,這樣纔有意思不是嗎?
拓拔綾坐着紋絲不動,很自然的受了他的禮。
君與臣,總該有界限感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