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嗓子有些發乾,於是伸手拿起旁邊的水壺,爲自己倒了杯水。
客廳的電視機還開着,再過十分鐘,就到了房屋主人每日必看的新聞時間。
“終於睡醒了啊。”
從衛生間出來的閨蜜一邊用毛巾擦頭髮,一邊走過來說,“餓了嗎?想喫點什麼,我給你做。”
她喝了水後,衝閨蜜擺了擺手。
“隨便做點就行,我不能再喫得太好。”
對方已經打開冰箱門,看了看裏面還剩着的食材。
“哪有隨便做的啊?再說了,出去那麼久,就不想念日本的美食嗎?”
“哪裏是不想念,是不敢想念吶——”
說到「喫」這事,小林惠子就露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懊惱地長長嘆了聲氣,說,
“我來你家一趟,都已經胖了四斤,四斤啊!而且德國那裏的伙食也好好,跟着公司混,合作方請客,每天喫的都是豬肘子大牛肉。不喫還不行,不喫就是不捧場,這讓我壓根就沒辦法專心減肥。不行不行,美都,我打算等會兒就回自己家!不然再這樣下去,我回家時我媽可能就要認不出來我了。”
聽了整整一長串唸叨的閨蜜好笑地搖搖頭,隨手關上冰箱門。回過頭看趴在吧檯上的人時,伸出手戳了戳她軟乎的臉蛋,調侃說:“喲,小公主終於從失戀的苦海中走出來,要回自己的寢殿啦?”
“哎呀,”小林惠子雙手合十,一臉感激地對自己的好閨蜜說,“這段時間辛苦你準備兩個人的飯啦,美都,那事應該都已經在昨天結束,我當然就回——”
“等會,什麼事已經結束?”
閨蜜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皺起眉打斷她的話。
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漏嘴的人一慌,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又趕緊撒嬌,想要繞過這個話題:
“沒、沒什麼事啊!快做飯吧美都醬,我肚肚都餓壞惹~”
對方偏不如她意,甚至變得氣勢洶洶,語氣咄咄逼人。
“惠子,你不跟我說你是失戀了嗎?原來是說謊?”
“美都,你說話時能不能先把菜刀放下……”
“你現在最好跟我老實交代清楚,別想糊弄過去,不然我現在就打電話跟伯父伯母說你半年前爲了給你現在的前男友買禮物而偷刷了他們寄放在你這的銀行卡!”
發現自己被蒙一個多月的閨蜜氣焰極大,說一不二,騰出手就準備拿手機打電話。
“美都!別別別!”
小林惠子連忙撲過去把她攔住。
“誒呀,我說還不行嗎?就是……”
最終,她還是支支吾吾地把自己近一個半月以來,一直提心吊膽的事情跟最好的朋友說了一遍。
對方聽完後,鋒利的菜刀直接往那嘭地一擱。
小林惠子的小心臟跟砧板上的胡蘿蔔一起,也猛得一顫。
“小林惠子,真有你的,你說你這人怎麼這麼粗心眼?這麼大的事到現在才告訴我,要不是你剛剛說漏嘴,是打算瞞我一輩子嗎!啊?”
氣急敗壞的閨蜜指指點點的食指都快戳到她鼻孔裏了。
做錯事了的姑娘諾諾地想解釋:“我這不是擔心讓你也有了危險……”
“你覺得我會怕這個?”
對方直接揪着她耳朵吼。
“你寧可告訴一個男同事,也沒跟我講半個字,關鍵是你怎麼能因爲看到人家跟一名站在路邊的警察打過招呼聊過天,就全權把這種事拜託出去啊!如果他倆壓根不認識,那同事只是因爲自己的什麼東西在街上被偷了,在跟警察交代經過呢?你又沒聽到談話內容。好吧,就算他倆真的認識,那麼多警察裏,也是分級別的好不好,如果你那同事認識的警察只是個普通巡警,沒有能力插手能力之外的事怎麼辦?小林惠子女士,你幹這事之前到底有沒有動過腦子?一旦你同事好面子,自己處理不了,卻瞞着你不說,那不就害慘你了嗎!”
“美都,你別這麼說晉川君。你是沒見過他,晉川君其實很厲害,我非常相信他……”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護着?”
“沒有啦,是晉川君他真的很可靠……”
“行了行了別廢話了,趕緊給你那同事打電話,問問這事到底怎麼樣了!”
嘟,嘟,嘟……
一長串忙音後,她緩緩放下手機。
“晉川君的電話好像打不通……”
一旁的閨蜜兩手叉腰,皺着眉問她:“他沒跟你說過,那你之前有主動問他進展嗎?”
頂着閨蜜壓迫感十足的眼神,小林惠子用很小的聲音說:“我之前擔心問多了人家會嫌煩,就一直憋着沒問……”
對方又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她腦袋。
“算了算了,真是笨死了,再多打幾個電話試試!”
“別敲了別敲了,我知道了。”
嘟嘟……
嘟嘟……
“還是沒人接哎……應該是在忙吧?”
“大晚上的忙什麼忙?我就說你這同事這麼長時間都不跟你吱聲肯定是有問題,現在人也找不着了。”
這時,電視機裏的每晚新聞已經開始,主持人的每一個話語都字正腔圓——
“今日凌晨,在丘合道鎮的人工湖邊發現一具男性屍體。現經警方調查,死者是一名服裝設計師,戶籍於廣島縣,年齡二十三……”
“你今晚也別回去了,還是住我這,等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去你那屋看看——”
“是、是坂之……”
“——然後一起去找你那同事,或者去警——惠子,你剛剛說什麼?”
剛在掰指頭計劃第二天要做的事的閨蜜停了下來,但由於沒聽清對方剛剛說話的內容,她疑惑地詢問,卻發現好友不知什麼時候,臉色已經變得煞白。
閨蜜一愣,連忙問:
“惠子你怎麼了?”
“……”
腦海中一片空白的姑娘此時感覺渾身冰涼,滿臉都寫着難以置信,眼睛發直地盯着電視機裏不斷切換的畫面。
面對閨蜜關心又擔憂的詢問,她的上下嘴脣的脣皮黏合了好幾下,才伸出顫抖的手,指着電視機屏幕,用十分細小的聲音,輕輕說:
“這、這是坂之……腳上的那雙鞋,是我半年前送給他的限定……”
——————
你掛斷電話後,從陽臺裏回到客廳。
“小林已經知道了。”
關上陽臺門的同時,你跟唯一在客廳裏看電視的人說。
對方問你:“怎麼說?”
你聳了聳肩。
“像之前商量好的,我只告訴她,千田坂之助的所作所爲涉及到一些灰色領域的違法交易,讓她在警察上門詢問的時候別太緊張,如實說就行。反正我們都已經做過筆錄,錄音也交上去了,這件事十分順利地被立案,正式交給辛苦而偉大的警察叔叔們。哦對,你們二位也辛苦啦~後天我請客喫飯!”
你說着,態度十分誠懇地雙手合十鞠了鞠躬,然後直接擡腳往門口走。
“不過研醬,我晚上還有工作,就先回去啦,幫我跟松田打聲招呼!拜拜~”
接下來,你就要好好想想該如何把「小林惠子」的名字從整件事中摘出去,讓那幫傻逼烏鴉在善後時發現不到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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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把我這當飯館了?喫完飯就擦擦嘴走人。”
倒完垃圾回來,發現屋裏少了個人的松田陣平看了眼桌上沒被喝完的果汁,露出半月眼吐槽道。
“說是回去工作了。”
人走後,就一直靠在沙發上若有所思的萩原研二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幼馴染。
“小陣平,小枝和有時候真的會一直沒完沒了的講廢話,想打斷很難,我們完全拿他沒轍。但小諸伏總有辦法治住,你還記得是什麼嗎?”
在水池邊洗手的松田陣平聽到這問題,邊用毛巾擦乾水漬,邊回想了下。
“嗯……是擰後頸皮?”
“可我怎麼記得,當時是塞了杯熱水啊?”
松田陣平搖了搖頭。
“聽着都不靠譜。”
“確實。”
坐沙發上的人也贊成地點頭,從茶几的糖罐裏抓了兩顆巧克力豆扔嘴裏,目光也重新落回到電視上。
“果然還是人的問題。”那個對的人永遠會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