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咳嗽全好了,十里街上又出現了打扮得一絲不苟的石小姐出來喫早飯的景象,杜康放心不少。只是不巧,陳老太爺又病了。
“這幾天氣溫變化大,爺爺感冒了,其他倒沒什麼要緊。”去探病的時候陳景隅道。
“陳叔叔年紀大了,平常感冒也要小心,景隅受累了。”老太太拍拍他的手。
陳景隅笑着搖頭,“不累。”他看向杜康,“今天也不能和你一起去學校了,我明天早上坐車去,你別等我了。”
陳老太爺講究,生病的時候是一概不見外人的,杜康幫不上忙,也不想陳景隅煩心,便點了點頭。他們兩家不是老人就是未成年,各自都有自己的難處,能幫自然幫,不能幫的只能靠自己抗。
杜康都懂,就像她們家從來不要陳家的錢財一樣。
因爲探病,午飯遲了些,到了學校快兩點了。杜康看着鐘樓上的時間,恍惚着想起,林靳冉又在實驗樓集訓了啊,和宋周、李薇一起。
她莫名有些消沉,將禮物盒拿到寢室,藏進櫃子裏。
還有一週平安夜,也就是湯芸芸的生日了,希望她會喜歡這份禮物吧。
她看着掛着的紅舞裙,決定去舞蹈室練舞。
藝術樓呈凹字型,舞蹈室在一樓的最右側,前面就是科技樓,三面環窗,溫暖明亮。
杜康拿着趙佳音給她的鑰匙開了門,脫了外套開始熱身,十幾分鍾後便打開音樂開始跟着跳舞。怕打擾到別人,她音樂聲開得很輕,教室裏沒有貴妃榻,用的是幾張墊子疊起來代替。
她一連跳了三遍,跳得氣喘吁吁了才停下來,關了音樂,看着大鏡子裏汗溼額發的自己,焦躁平息了些。難怪林靳冉喜歡打籃球,出汗的感覺還挺好的。
杜康不知爲何笑了起來,她靠在向陽的窗戶上,讓陽光撒遍全身。擡頭的時候,看到對面科技樓的二樓,有個人正看着她。
她有一瞬間甚至以爲是自己錯覺,因爲很快他便消失在窗口,杜康眨了眨眼睛,她出現幻覺了嗎?林靳冉不該是在實驗樓嗎?
然後不久,在正前方,連接兩幢樓的走廊上,她看見了她以爲是幻覺的人,正在朝她走來。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衝鋒衣,很酷,抱上滑板就可以去街上假裝叛逆男高中生。
在他一手撐着窗框跳進舞蹈室的那一刻,杜康驚得後退幾步,決定去掉的“假扮”兩個字——他就是個叛逆男高中生,只是藏得比較好。
結果他跳進來還不夠,轉身就拖了個墊子,在陽光鋪滿的地上坐了下來。
杜康看了看對面二樓,沒看到其他人的人影,便問他:“你幹什麼啊?”
林靳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躲人啊。”
“……”杜康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笑了笑,“開玩笑,題做煩了出來休息一下,看你這裏陽光最好。”
最好的陽光明明在他眼裏。
杜康不自在的動了動手指,“你們不是在實驗樓嗎?”
“實驗樓太冷,崔老師就給我們換到這了。”林靳冉直着背脊,雙手撐在墊子上,“你這麼努力來練舞,準備元旦晚會拿第一嗎?”
她搖頭,嘆息着:“不是,大家都很努力,我怕拖後腿。”
那你呢?
杜康緊緊抿住自己的雙脣,生怕一衝動就問出來,那太可怕了。她垂下眼眸,“你那天明明只是說跳得不錯。”
“行。”他點頭,“那我下次好好誇你,當衆。”
這人怎麼這樣!杜康趕人,“你趕緊回去上課吧。”
“老崔又不管我。”林靳冉不爲所動,□□裸的傲慢,卻讓人生不出討厭的心思。
他向來自律,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集訓老師自然是偏愛他的。一中這所最優秀的學校裏真的有太多出色的人了,他們這麼早就確定了目標,併爲之拼搏努力。
不像她,站在十字路口猶豫不決。也許她需要一些意見,於是她問他:“你爲什麼這麼喜歡物理呢?”
她對李薇不瞭解,但對比宋周,杜康覺得他們參加競賽的心態是不一樣的。
宋周從來不在歷史課寫物理,而孫子傑說林靳冉從來不在物理課寫其他作業。
她敏銳的感受到兩者的不同,林靳冉是真心喜愛。
結合宋周之前少年班的經歷,杜康猜測他或許只是需要一個含金量高的獎項證明自己。但他的努力是毋庸置疑的,這讓杜康更爲佩服他了。
所以她常常好奇,怎麼有人會喜歡物理呢,宋周那些競賽題,杜康看題目都看不明白,還是說這就是學神和普通人的區別。
林靳冉想了想,很認真的道:“大概是因爲,物理有這個世界的真相吧。而且在物理這門學科裏,所有的變化都有跡可循,由簡至繁,從易到難,只要找到規律,就一定會有答案。答題的過程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舒適,有成就感的事。我真的不太喜歡沒有規律的變化,突如其來的驚喜,算不上強迫症的程度,就是……生活裏真的有太多意外了,物理裏沒有,對錯分明,能讓我平靜下來。”
寫三個字還要畫句號的人說自己沒有強迫症……杜康抿脣。
……
太陽偏移了角度,在地上照出些許輪廓,杜康跟着陽光往邊上走了幾步,恰巧走進了視覺死角。
林靳冉挑眉看她,“這麼怕被人看見?”
杜康不知道他反應爲什麼這麼快,故意道:“我只是不想成爲八卦女主角。”
他顯然也聽說了他和李薇的“勵志”約定,“嘖”了一聲,“這就屬於生活中的意外,毫無邏輯的揣測偏偏有那麼多人信。無聊。”
杜康笑了笑,並不想深入這個話題,繼續問道:“那你大學會選物理專業嗎?”林靳冉搖了搖頭,他望向窗外的天空,“我並不打算將愛好變成職業,以後應該會選金融吧,。其實那天你猜的夢想,只猜對一半。”
杜康:“一半?”
他笑了笑,“對,在35歲之前賺夠錢,然後周遊世界。這纔是我的夢想。”
彼時杜康對金融是幹什麼的毫無概念,只是滿心感慨,能在35歲前賺夠一生的錢,這在她的夢裏都不曾有過的念頭,在林靳冉這裏,卻是篤定的目標——他認爲自己能夠實現,所以連年齡都已經精確到了年。自大嗎?狂妄吧?杜康卻覺得這樣的他,比別人口中空洞的“靳神”更鮮活,更銳利,更……讓人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