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好了？”林靳冉仰頭看他，額發下的眼睛和以前一樣亮，好像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他，他做什麼都遊刃有餘。
“談好了。”王競原深呼一口氣，“謝了。”
林靳冉勾了勾嘴角，“客氣。”
“杜康……”王競原語重心長，“你好好珍惜。”
林靳冉笑容漸退，他移開他的手，站起身，“你喜歡她。”
不是疑問的語氣，聽得王競原心驚肉跳，誰高中的時候遇到那麼一個女孩會沒點綺思呢？但肯定是不能承認的，他立刻剖白，“沒有的事！你別亂說，我有女朋友的！”
林靳冉神色不動，扯了扯因爲久坐皺起的衣服，薄薄的眼皮半掀，“女朋友？”
王競原用力點頭，“對！大學女朋友！談了三年了！”
他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前女友說他這樣很像狗狗眼，看人最無辜。林靳冉的目光比專業裏最嚴格的導師還苛刻，上下打量着他。
“那祝你們百年好合。”最後，他淡淡道。
“呵呵……那肯定，我先去和景隅說一聲，走了啊。”王競原大冬天背後出了一身汗，他努力邁着從容的步子，朝院子裏走去。
若干年後，他早已功成名就，攜着妻子登上央視的訪談，當主持人問他，他和妻子的愛情是不是在周圍朋友中人人稱羨的存在。
他莫名就想到了這個午後，中堂裏聰明剔透的女孩，屋檐下敏銳鋒利的男孩。那時的他們沒有在一起，甚至還不知道彼此的心意，一門之隔，彷彿兩個世界。
可是卻是他見過，最相配的人。
他四兩撥千斤的回了主持人的問話，牽住妻子的手，四目相對，相視而笑——感情是不能用來比較的，他一直都記得。
……
林靳冉站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走進屋內。
他邁下臺階，冷風撲面，灼燒的肺腑慢慢冷卻下來，他詰問着自己——
林靳冉，你在氣什麼，你有什麼資格生氣？
杜康在給蝴蝶蘭澆水，陳景隅走了進來，“都商量好了？”
“嗯，過幾天籤合同。”
陳景隅點頭，“身邊錢還夠嗎？你之前還來的修房子錢，我幫你入股我們俱樂部了，分紅都在賬上，一直忘了和你說。”
杜康微愣，這哪是忘了，是怕她不肯要吧。但她其實不缺錢的，淘寶店鋪頭部的女裝店，年利潤……很可觀的。她想了想，索性打開支付寶給他看餘額。
陳景隅看着那串數字，罕見的沉默了。
許久，他扶了扶眼鏡，“這些錢你就這麼放着？”
杜康不免赧然，“這不是投資了一個項目嘛。”
“倒是虧得起。”
“你這話被王競原聽到他要哭的。”
陳景隅低聲笑了下，輕輕將她的馬尾理順，“嬸嬸知道你這麼厲害，肯定會很開心的。”
杜康澆花的手一頓，她有些出神的看着蝴蝶蘭潔白的花瓣，“可惜她沒看到。”
“你說……要是石家沒有敗，很多事是不是會不一樣？”陳景隅有些突兀的問道。
杜康：“石家？那時候那麼亂，這十里街多少人家轉眼間家破人亡，敗了也正常。不過……要是石家好好的，老太太應該能過得更好一些吧。”
杜康看着陳景隅，他從香港回來之後就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杜康一開始是以爲他擔心叔太太的緣故。可是……他突然提起石家，這是什麼緣故？
杜康是和大家一起走的，陳景隅還要回上海，衆人收拾好院子，也沒多留，讓他睡個午覺，晚上好開車。
陳家的狀元牌坊前依舊有許多遊客在拍照，湯芸芸和楊梅說要去買些小喫帶回家，拖着孫子傑走了。趙礫帶着伍思涵去看他開的酒吧。
人流如織的街道上，只剩杜康和林靳冉面對面站立着。
“王競原說過幾天籤合同，我還要準備些什麼嗎？”杜康問道。
林靳冉擡步往前走去，“叫個律師，一切按程序走就行。”
他好像，又突然冷淡了下來。
杜康站了一會，邁步跟了上去，雙橋玲瓏，他們一前一後走上橋面，“……我以爲，你也會過來。”
“不太合適。而且我最近比較忙。”
“忙什麼？”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對他追根究底，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滿是疑惑。
林靳冉移開眼，“私事。”
他有那麼多祕密，而她從來不在被允許知道的那些人之內。但杜康沒有難過，她只是有些心疼，近一個月，每次見他，他都不開心。
而這種不開心，似乎已經伴隨了他很久，早已深入骨髓，根深蒂固。
“我看你中午沒喫多少，我知道有一家餛飩店不錯，去嚐嚐嗎？”杜康努力笑着說。
但他卻看不到她的遷就一般，只道：“我還有事。”
有的人心若磐石，也許從來不會因爲別人而改變吧。
杜康垂下眼，“那……再見。”
“再見。”
他走得毫無留戀，如意橋下的身影漸行漸遠，直到被人流掩沒。
她好像總是像這樣目送他離開。
和王競原簽完合同不久就開學了，好友們都回了學校，杜康則開始忙春款上新的事。
微博發佈新款預告的時候，杜康在李珍珍家。
李珍珍第五遍緊張的看自己新申請的微博上發的美妝視頻，嘴上還在不住的詢問，“這樣就可以了？會不會有些醜？我說話好像還結巴了！”
杜康編輯好文字，又了新模特李珍珍的賬號，按下發布按鈕，“可以了，等會有人關注你了再發點照片就行。”
李珍珍手忙腳亂的刷新首頁，看着“du小姐”最新微博下面的評論。
“哇！有人評論了！”
“嘿嘿，有人誇我漂亮！”
“咦？有關注了！漲好快！”
……
杜康心裏有數，du火起來，靠的不是模特不是網紅，這幾年她也不是換過一兩個模特了，顧客接受度很高。
所以她本就不怎麼擔心，但看李珍珍那麼高興，她也不禁鬆了口氣。
她原本打算借點錢給她，讓她開個化妝工作室，慢慢接點跟妝的單子，好把晚上去酒吧駐唱的活辭了的。但李珍珍不肯用她的錢，無奈之下，杜康也只能教她怎麼用微博推廣自己——她化妝技術好，應該能吸引到粉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