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靳冉送她到家門口就走了，他今晚就住在陳景隅家的客房，杜康從後窗看去，甚至可以看到那邊西廂的燈光。
那麼近。
她心中有些暗暗的歡喜，又有些不知何來的不安。
林靳冉和走得時候變化太大，這短短兩個月，發生了什麼？
落地窗前的圓几上，散落的畫稿和馬克筆早已恢復整齊。杜康看着，心中一跳，快步走到書架前。
整排的相冊沒有翻閱的痕跡，她鬆了口氣，站了會，打開底下的櫃子，將相冊一本一本塞了進去。
清晨，鑑湖公園。
王希成一身練功服慢慢打着太極拳。
身後有不少老頭老太跟着他學，還誇他姿勢標準，動作疏朗。
邊上健身器材上，也有許多人在進行早鍛鍊，不遠處還有舞扇，打八段錦和散步的，一起組成了白水鎮中老年健身圈。
王希成打完最後一個動作，慢慢收勢，走到一旁擰開保溫杯。二十多年監獄生涯，讓曾經的十里街小霸王變成了如今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
一旁認得他的大爺問他：“希成你爸呢？年紀大了別總是窩在家，出來多鍛鍊身體才能好。”
王希成笑着道謝，“他一向早起去花鳥市場，逛幾圈下來也能鍛鍊腿腳。”
“哦對了，你爸是喜歡那些鳥啊雀兒的。不過也要讓你爸注意，別走太過，前幾天老趙就走多了膝蓋疼。”大爺說着嘆了口氣，“像那個後生一樣跑，怕是再也不能咯。”
王希成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昨天當着他的面說要喫軟飯的青年已經繞湖跑了第二圈。鑑湖廣袤，別說兩圈，能跑完一圈的年輕人都不多，這樣有恆心有耐力的人，爲了追女孩子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臉都不要了。
他沒接話，和大爺又聊了幾句別的，就去一旁和人下棋。
對手是鎮上出了名了象棋高手，他們下了兩天，各有勝負，誰都不服誰。這一把王希成手不順，眼看又要輸，對面的人早就老神在在準備笑話他了。
正冥思苦想，後背被人劃了一個字，是個“車”字，又寫了3和1，這是車三進一？他仔細打量棋盤，眉頭一舒，頓時精神抖擻，“喫！”
這盤棋毫無疑問是王希成贏了，圍着看的老頭都在吹捧他，氣得高手直接走了。他暗自得意，面上卻很有大家風範的拿起保溫杯，吹了吹。
在他後背寫字的小子一臉汗津津的坐到對面的空位上，“成叔早，我陪您下一局？”
王希成抿了一口茶水，看了一眼手錶，“該喫早飯，不下了。”
“跑了兩圈正好餓了，我陪您一起喫！”
親熱的語氣，恭敬的語調，王希成這才正眼看他，長得倒是沒話說，就是太聰明瞭。
他起身，“你衣服都是汗，回去換一身別感冒了，我比較習慣一個人喫飯。”
林靳冉解下腰間繫着的外套，穿上，“這樣就行了，走，成叔想喫什麼？”
王希成：“……”大意了。
李阿四蒸缸羊肉麪館。
一大早裏面就已經坐滿了人，王希成撩開門簾進去，在一口大缸前剪羊肉的李阿四頓時笑開了花，“大成來了啊！還是老樣子？”
“四哥早，老樣子，再來瓶白的。”
“好嘞！酒你自己拿！”
王希成拿了酒在一旁等空位，沒理那個厚臉皮的小子。哪成想人家和李阿四攀談上了，說了一句“我也和成叔一樣”之後，還被李阿四認成了鎮上的人。
“沒有，我雖然是寧城本地人，但家裏不住這邊。只是和陳景隅是高中同學，想着白水鎮人傑地靈，鍾靈毓秀，最近放假正好有空，就來住一段時間放鬆一下。”
李阿四連連點頭，“這肯定的呀，我們這就是好呀！你是景隅的同學啊？那就是半個鎮上人！他也經常來我店裏喫羊肉面的呀！”
“我們白水鎮的確是個好地方，這個後生有眼光！”
“一中的學生，厲害啊。”
“怎麼樣找到住的地方沒？我家開了民宿，一個月全包給你打折！”
邊上吃麪的顧客紛紛道。
林靳冉笑，“多謝您好意了，我現在住景隅家，幫他看房子呢！”
李阿四頓時重新打量他，“能住進陳老太爺的房子，看來和景隅還是好兄弟！”
“陳老太爺的院子可是頂呱呱的！”
“佔便宜了後生！”
“大家叫我小冉就好，以後都住在這邊，還請大家多關照。”
“對，來了鎮上就是自己人！”
“小冉，來坐這邊，我們要喫好了！”
“謝謝您了！成叔，我們坐過去吧。”
面很快就上來了，王希成就着小碗裏的羊肉吃了半碗麪填了填肚子，這纔開了酒，開始一小杯一小杯喝起來。
對面的人往面里加了一大勺紅辣醬，拌勻之後也大口吃了起來，跑了兩圈，是得餓狠了。
“喜歡喫這辣醬？”王希成慢悠悠問道。
這是一早上他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林靳冉愣了一下，點頭，“是，這幾年都在國外，買不到這個。”
“杜康和她奶奶也愛喫。”王希成有些懷念的說。
林靳冉停下筷子，“杜康的奶奶，就是裁縫鋪匾額上的石小姐麼？”
王希成瞪他一眼，“還套我話了，別問！喫你的！”
林靳冉笑了笑，也不介意，埋頭吃了起來。
王希成吃了口羊肉，眉頭微皺，“你小子別在杜康面前亂問，聽到沒。”
林靳冉原本旺盛的食慾頓時銷褪的一乾二淨，他看着王希成板肅的臉，認真點頭，“好。”
喫完早飯，王希成起身要去結賬，卻被告知已經結過了，他瞪着邊上的人，掏出錢來，“我們各付各的，別總是耍這種花招！”
林靳冉無奈，只好接了，“我原本想着一人請一天，方便。”
“誰和你一人一天？”王希成快步往外走，“你回去，別跟着我！”
林靳冉摸了摸鼻尖，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嫌棄過，他也的確要回去換衣服，只好應了，“那成叔慢走。”
看那小子沒跟上來，王希成不知爲何鬆了一口氣。
……
杜康昨天睡得遲，今天就有些起晚了，她收拾好自己都八點多了，能看到白妍在前屋打掃衛生的身影。
想着遊客沒有這麼早來，杜康決定先去辦公室一趟，總不好什麼事都丟給黃招娣。
打開院門的時候，對面牆上靠着一個人，看到她挑了挑眉，“我還以爲你今天不喫早飯了。”
杜康：“……”她就起晚一天，就被撞見了。
林靳冉站直身體，“走吧，先去買早飯。”
“好，你想喫什麼？”
林靳冉輕飄飄的瞥她一眼，“我七點就喫好了。”
杜康：“……那路上隨便買點，我要去一趟辦公室。”
“日理萬機的杜小姐，傻站着幹嘛，帶路。”
杜康往科創中心走去，路上試圖解釋，“我平時也差不多七點就起了。”
林靳冉目視前方專心走路，聞言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什麼意思嘛？
在路邊的早餐店買了兩個包子，就到了辦公樓下，看着林靳冉頓住的腳步，杜康還有些莫名，“你不上去？”
林靳冉看着她，“方便嗎？”
有什麼不方便的？
杜康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在炫耀，肅着臉點頭，“沒什麼不方便的，你不想上去可以去公園那邊坐坐，櫻花開了，還挺好看的。”
林靳冉用一種一言難盡的目光掃了她一眼，率先上樓。
辦公室裏已經到了不少人，充滿着各式早餐的香氣。
錢多多：“我特地跑十里街買的老闆上次喫的筍尖燒麥，有誰要喫的嗎？”
小趙：“我我我！謝謝多多！”
孫靜眼尖，一下就看到她了，“老闆早上好！”
一時辦公室裏充斥着問好聲，連客服部的負責人王月也用手語說了一聲。
杜康笑起來，“早上好。”
“老闆喫早飯了嗎？我買了你喜歡的燒……”錢多多話說到一半，目瞪口呆的看着杜康身側的林靳冉，“……靠！也太帥了吧！”
一屋子有些發愣的人被她那句話喚回了神。
小趙“噗嗤”一聲，緊接着是各種忍耐不住的笑聲。
錢多多有些臉紅，“你們別笑！我只是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杜康看林靳冉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對上員工們充滿八卦的視線，不知爲何有些尷尬，“這是我朋友林先生，你們先忙，我帶他進去談點事。”
說完急忙進了自己辦公室。
那副欲蓋彌彰的樣子看得錢多多連連點頭，“不愧是我們老闆，這看男人的眼光，絕了！”
小趙湊熱鬧，“絕了！”
孫靜回憶着那個有些眼熟的人，“好了，工作吧。”
杜康一邊對着電腦分析數據，一邊啃包子。對面林靳冉從進門起就盯着她，都快讓她以爲今天眉毛畫歪了。
她終於忍不住，問他，“你看什麼？”
林靳冉坐在沙發上，一手拖着腮，慢悠悠道：“看你什麼時候跟我談事。”
大家心知肚明的場面話，你爲什麼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