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何以解憂 >第100章 第一百章校友
    謝雁回是個很安靜的男生,長相清冷,用程醉的話來說,撿到他的那天還以爲是哪家跑出來的小少爺,沒想到竟然會是個小鎮做題家。

    出了名的貧困縣,祖墳冒青煙出了個人大的高材生,砸鍋賣鐵來上學,迷失在偌大的北京城裏,被程醉撿到後,推薦來杜康的淘寶店裏兼職,一做就是好幾年,是杜康的左膀右臂。

    要不是謝雁回保研,以後的職業方向也不是公司管理,杜康真想正式招人進公司。

    也許是看謝雁回的時間有些久,杜康的衣角被拽了一下,轉頭看去,林靳冉正皺眉看着她,“他有我好看嗎?”

    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的鑽進耳朵裏,杜康瞪了他一眼,希望他注意場合,不要亂說話。

    林靳冉一下子笑開了,之後一直很乖,沒有再作妖。

    就餐過半,餐桌上的其他人開始傷感起來,說起公司發展時遇到的困難以及那些不眠的夜晚。杜康沉默的聽着,她現在回憶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爲什麼那時的自己竟然那麼一往直前……那麼勇敢。

    似乎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提醒着她,走快點杜康,不要被落下。

    然後到了那天,程醉發現她的不對勁,給了她□□安的名片。

    “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個體在面臨異常強烈的精神應激,如自然災害、交通事故、親人的突然喪失等意外事故後,出現的應激相關障礙。”心理診療室裏,□□安的聲音依舊平靜,“這個病預後並不太好,希望你做好準備。”

    杜康還記得當時自己的感受,彷彿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黑洞,在宣判那一刻包裹住她,然後不容置疑的,一直將她往最深最暗處拉扯進去。

    從此以後,她失去了追逐星星的資格。

    沉浸在回憶裏的杜康沒有發現,林靳冉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起來,他傾聽着衆人憶苦思甜的對話,本該是對身旁人欽佩與心疼的情緒,卻又多了一些什麼。

    原來自己在異國他鄉努力拼搏的時候,隔着千山萬水,杜康和他一樣,爲着夢想努力奮鬥着。

    他突然覺得那些孤獨無眠的夜晚,那些枯燥乏味的文件,那些忍耐不住思念的時光,都被套上了名爲“等待”的濾鏡,霎時溫暖了起來。

    他並不是一個人。

    在得出結論的那一秒,這些天的焦慮無措,通通都煙消雲散了。身邊人帶着清淡的笑意,雪白的臉上五官動人,她柔弱又堅強,安靜卻執着,他應該相信她的。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林靳冉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機發了一條微信。

    手機聲響,杜康解鎖點開來,就看到了那一段話——“雖然現在說有些晚了,但還是想說。我回來了,杜康。”

    曾經的夏天戛然而止,而這一年的夏天,好像因爲這句遲到的宣告,又熱烈燦爛了起來。

    包廂外的庭院裏開滿了藍紫色的繡球,他們擁有一個動聽的名字——無盡夏。

    聚餐結束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杜康一個個送人出去,有人不捨的和她擁抱道別,有人元氣十足的道再見,有人開玩笑說畢業之後來寧城找她……

    也有人看着縮在包廂沙發裏,難得慵懶的林靳冉,一臉鄭重的告誡,“老闆,雖然這個人長得沒話說,但你小心別被騙了啊!現在的男人,詭計多端!”

    杜康將近四年一心撲在學業和事業上,公司裏的人從來沒見她和哪個男人走得這麼近過,一時擔心也是正常的。況且他們老闆人美,錢又多,真的是毫無缺點的白富美一枚,大家擔心她被壞男人盯上,也是情有可原。

    杜康不知爲何最近總是聽到類似的話,她不喜朝衆人多說私事,便只是笑笑,將人送出門去。

    回來的時候林靳冉還是原來那個姿勢,卻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她,“三人成虎,我感覺他們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拐帶大家小姐的窮小子。”

    “你不窮?”程醉接話,“那還不趕緊去住五星酒店。”

    她一旁的謝雁回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卻也沒有說話。

    林靳冉挑了挑眉,“算了,那我還是窮着吧。”

    程醉爆笑。

    畢業季瑣碎的事很多,杜康一會被通知要開班會,一會要去學校準備答辯,和林靳冉相處時間不多,好在他也並不需要人陪,拿着杜康之前拍照用的入門級單反,專心研究着,或走街串巷的拍照,很能自得其樂。

    杜康便也放心下來,安心準備答辯。

    杜康找的指導老師是他們服設的專業課老師,擁有一個獨立品牌的設計師裴月女士。裴老師風格注重實際,在央美更傾向藝術性的氛圍裏,是屬於鳳毛麟角的存在。她自然也喜歡走實用風格杜康,在知道她不打算讀研之後還惋惜了一番。

    在她的幫助下,上學期就打磨好的論文和畢設並不存在其他問題,那天答辯結束,一切都很順利。

    杜康在走出教學樓的時候,還有種不真實感——大學就這麼結束了?

    對面的展廳人來人往,陽光炙熱又無私的灑下,她恍惚聽到一聲“咔嚓”,循聲望去時,對上了林靳冉含笑的雙眼。

    “你怎麼在這?”

    林靳冉拿出畢業展售價二十元的門票,語氣簡潔,“看展。”

    杜康看着他手裏的單反,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裏面會有她的照片,新鮮出爐的,她是展覽品嗎?

    林靳冉沿着臺階一步步走上來,“剛剛去看了你的作品,很好看。抱歉我不太懂藝術,說不出其他誇讚的話,但很多人都說那兩套衣服好,內斂卻不低調,很有氣質。”

    真是令人意外的評價。

    杜康以爲,會來看展的,都是對美有着別樣追求的人。她的作品在一衆追求個性的同學中,並不出衆,除了裴老師,並沒有其他教授讚賞過她的風格。

    他們總說她的衣服太過成熟、實用,不夠大膽,不夠有創意。

    他們要培養的是藝術家,而不是裁縫。

    可偏偏杜康只想當一個裁縫。

    這樣的目標似乎在別人眼裏太過渺小,老師同學們口中說得是高定,看得是名流雲集的秀場,逛得是獨立設計師品牌店。

    從開始到現在,杜康都和這個校園格格不入。

    但她依舊很感激這裏,教會了她奶奶不曾——抑或是來不及教的技巧與審美。

    杜康笑起來,對林靳冉道:“真的嗎?有人喜歡就好。”

    她的不自信似乎是根深蒂固的。

    林靳冉按亮顯示屏,給她看他拍得照片,熟悉的兩件衣服前,圍攏了不少人,而不好的作品,是吸引不了那麼多人的。

    杜康看得有些久,她眨了眨酸澀的眼,“謝謝。”

    林靳冉輕聲問她,“要去裏面看看嗎?”

    杜康想了想,終於鼓足勇氣點了點頭。

    展廳巨大,於是顯得每個作品前的人少得可憐,有些甚至吸引不了別人停下腳步。杜康遠遠站在樓梯口,看着自己作品前的相比其他展位多了多的人,前所未有的放鬆下來。

    “不走近點聽一下他們的誇獎嗎?”林靳冉問道。

    杜康遲疑着。

    “杜康!”這時,帶着驚喜的聲音從側方傳來。

    如果說北京城裏有杜康不想見的人,那眼前這個故作瀟灑,快步走來的小開何泯,算是其中之最了。

    “你什麼時候回北京的?”何泯滿臉驚喜,“我看到你的畢業設計了,非常完美,你想去看看我的嗎?”

    他的眼裏似乎只有杜康。

    林靳冉心中不爽,故意打岔,“你好,我是林靳冉,杜康的朋友。”

    何泯原本笑意盈盈的臉色驟然一僵,他有些遲鈍的將目光投到邊上一開始被他故意忽略的男人身上,“林靳冉?”

    林靳冉微微挑眉,“你認識我?”

    何泯臉色有些不好,“我是何泯。”

    林靳冉思索了下,有些不確定道:“何糰子?”

    小時候一直以爲自己大名叫糰子的何泯臉色漆黑,“你怎麼來了北京,我記得你小學就轉學去了……啊抱歉,忘記是哪個城市了。”

    杜康皺眉,剛想說話,林靳冉拉過她的手,笑道:“去了寧城,是一座江南的小城,風景很好,你有空可以去玩一下。”

    何泯原本還得意洋洋的表情看到女神被牽手,還不掙脫之後,只剩嫉妒,“哦,三線城市。你在那邊怎麼樣?後來我家從大院搬了出去,不過聽說你家裏出事了?佟靳顏一直很擔心你,現在怎麼樣,解決了嗎?要不要我幫忙問一下我爸?”

    林靳冉笑容不變,“是嗎?我正頭疼呢?如果可以我想上門拜訪一下叔叔,不知道哪個時間合適。”

    何泯:“……”這和說好的不一樣,你不是應該自慚形穢嗎?!這攤爛事誰要管?!

    “哈哈哈哈說笑說笑,你舅舅在呢,要我爸幫啥忙。”一想到從小在大院裏,生活在名爲林靳冉的天才光環下的悲慘童年,何泯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心情,匆匆和杜康告別走了。

    “追求者?”林靳冉看着那個背影,問道。

    杜康肯定不會承認,“校友。”

    林靳冉“嘖”了一聲,“我記得我也只是你校友,高中校友和大學校友,哪個比較重要?”

    當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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