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鈍響吸引了屋裏面的人的注意。

    趙長熙放下手中的粉筆,對其他說了句:“你們先把這篇鋤禾自己讀一遍。”

    然後,他走過來開門。

    “咯吱——”

    當沉重的木門被打開的時候,趙長熙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的信仰似乎是那麼的不堅定。

    他的目光先落在了熟悉的臉上,隨後就不由自主地被她身旁的另一道身影吸引。

    她穿着只有大城市纔有的時髦風衣,身形高挑纖細,背後蒼茫色的天空和有些凋敝的樹葉以及身前低矮的土坯房屋都成了這道身影的陪襯。

    她還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眼神清亮,似乎正在打量着他,眸光中還有些好奇。

    趙長熙下意識跟隨她的視線低頭看向自己,土灰色的外套,帶着補丁的褲子和鞋,在這一刻,趙長熙甚至產生了某種隱祕的慚愧。

    就在他慌亂的時候,那雙眼睛從他身上移開,看向了屋裏面。

    趙長熙鬆了口氣的同時竟有有些遺憾。

    他爲自己的這些念頭感覺的不好意思,錯開眼睛不敢再去看眼前這位,這纔對着江秋月道:“早就聽說你回來了。”

    江秋月的目光在趙長熙的身上停了兩秒,才又看了一眼陳紅纓,笑了一下說:“是啊,正好我朋友過來看我,我們走到這裏,聽到裏面有讀書聲,好奇過來看看。”

    趙長熙立馬讓開地方,又不由自主地飛快瞥了陳紅纓一眼,才說:“是,我最近在幫生產隊掃盲,你們要進來看看嗎?”

    江秋月看向陳紅纓,“要不然進去看看。”

    陳紅纓點頭,這纔對着趙長熙說:“麻煩了。”

    趙長熙連忙擺手,“不會不會,那個……”

    他對上陳紅纓的眼睛,倏然又覺得緊張,嚥了下喉嚨,才說:“那個你們進來吧,隨便看,就是有些簡陋。”

    陳紅纓淺淺笑了一下,和江秋月一起擡步走了進去。

    院子裏面的其他人早就沒有讀書了,要不是在交頭接耳,要不就是在好奇地伸頭往外看。

    等看到來人是江秋月和一個不認識的漂亮姑娘的時候,不管男女都紛紛發出驚歎的聲音。

    “秋月我認識,她邊上那個是誰啊,看着可沒見過。”

    “這麼漂亮的姑娘,想也不是咱們這裏能長出來的,你看她那一身的穿的,她的打扮,一看就是大城市裏的人。”

    “那也不能這麼說,雖然這個長得是不錯,但是秋月站在她的身邊也不差啊,秋月可是咱們這裏土生土長的吧。”

    “那倒也是……”

    巴拉巴拉的聲音或高或低,唯獨江冬梅在沉默。

    江秋月早上說這次有人和她一起回家探親,回去的路上還會順路過來看她的時候,她根本沒放在心上,可她萬萬沒想到江秋月說的人居然是陳紅纓。

    她可是清楚的很,陳紅纓上輩子可沒少往許從周的面前晃悠,還藉口什麼照顧閆勝利家裏的幾個孩子,狗屁!

    陳紅纓就是看上了許從周,想要當小三。

    她上輩子可是和成天就喜歡裝模做樣的陳紅纓撕過不少次呢,要不是後來許從周受傷轉業,她看許從周實在沒本事,她怎麼也不可能離婚,最後讓陳紅纓嫁過去。

    嘖嘖嘖!

    江冬梅完全沒想到江秋月說的朋友居然是陳紅纓。

    這簡直太好笑了。

    江秋月到底知不知道陳紅纓對許從周圖謀不軌啊?

    不過看她倆現在這個樣子,江秋月肯定不知道。

    哈!

    她就等着看江秋月到時候知道了可怎麼辦?

    她就說江秋月怎麼可能過的那麼舒心,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江冬梅的臉色一變再變,別說是江秋月了,就是陳紅纓也發現了。

    她以前作爲江秋月的時候就能發現江冬梅的一些小心機,現在見識更廣了,就更能覺得江冬梅有時候真的太過於直白。

    陳紅纓在這一刻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竟然真的是江冬梅。

    她仔仔細細地從頭到尾將江冬梅看了一遍,再又去看江秋月。

    陳紅纓忽然發現,原本應該是雙胞胎的兩個人現在竟然並不那麼像了。

    明明看上去應該是一模一樣的面孔,可當她們站在一起,就是活生生的兩個人。

    根本就不會有人將兩人認錯。

    除了現在的江秋月已經比江冬梅高,看着比她更漂亮這兩點外,更重要的是精氣神之間的區別。

    如果說江秋月是穩紮在地下的樹,那江冬梅頂多只能算是她江秋月腳邊的落葉,看着還算完好,但已經枯萎和殘敗了。

    明明在她的記憶裏的江冬梅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精明,計較,有自己的小算計,所以活的還挺有生機的。

    陳紅纓恍惚了一下,實在沒忍住,側身小聲問道:“江冬梅現在怎麼這樣了?”

    江秋月就說:“自她重生後就一直這樣。

    自以爲是的帶着上輩子的記憶,認爲自己高人一等,卻從來沒有注意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

    停頓了一下,江秋月又把那天江立業認爲江冬梅腦子長壞了的話說了一遍,陳紅纓跟着就沉默了。

    她過來其實就是想看一下江冬梅和趙長熙,如今兩者都見到了,陳紅纓也沒了繼續呆下去的念頭,就對着江秋月說:“我們就不要打擾他們上課了,先回去吧。”

    江秋月點頭,便又看向趙長熙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哦……哦哦。”趙長熙愣了下,又捏了一下衣袖才說:“我送你們出去。”

    等到了外面,趙長熙實在沒忍住,問道:“這位是……”

    “我朋友……”江秋月看向陳紅纓,告不告訴趙長熙她叫什麼,看她自己的意願。

    陳紅纓眨了下眼睛,眸光在趙長熙非常書生氣息的臉龐上定格了一瞬,輕聲道:“陳紅纓,耳東陳,紅纓槍的紅纓。”

    趙長熙點點頭,緊張地舔了下脣角,才勉強正常開口道:“我姓趙,趙錢孫李的趙,長長久久的長,物阜民熙的熙。”

    “我知道。”陳紅纓淡看了他一眼,“打擾了。”

    又對江秋月說:“走吧,我想上山上去看看。”

    江秋月點頭,又和趙長熙說了一聲,便帶着陳紅纓離開了。

    江冬梅從院子裏面追出來,見到江秋月她們已經走了,且兩人離的很近,顯然關係很好的模樣,心裏又高興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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