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姜蕊喝了口茶,定了定魂,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不,如今已經不是少年了。
曾今的小甲跟寒姜蕊差不多高,如今已經高出她一個頭了,他曬黑了,也比以前壯實了,眉眼間少了一份稚嫩,多了一份沉穩。
這些轉變都讓寒姜蕊高興,但最令她高興的是,小甲還活着。
寒姜蕊抿了抿嘴,組織了好半天的語言,但最後脫口而出的卻是:“我以爲,你死了。”
寒姜蕊真的太驚訝了,她以爲她這輩子都會有這個遺憾,就是有一個少年因爲她丟了性命,但是現在小甲卻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健康的、精神的,內心的疑問蓋過了一切。
小甲笑了笑:“當初被王上抓住的時候,屬下也以爲自己死定了。”
寒姜蕊看着他,沒有接話,小甲繼續說道:“換藥第二天屬下就被關進了暗牢,其實影衛是生是死都是主子的一句話,屬下違背王上,總以爲肯定沒有活路了,可當天夜裏卻有人給屬下送來了戶籍證明與路引,將屬下連夜送出了宮。”
寒姜蕊不傻,這種情況下能做這些的只有一個人,但她還是傻傻地問道:“誰?誰送的?”
小甲:“是飛鷹影衛長親自送來的。”
寒姜蕊緊握着手裏的茶杯,低下了頭,嘴裏喃喃着:“他居然沒有殺你?”
小甲:“屬下一開始也奇怪,但後來想想,王上是不想娘娘在今後的日子裏揹負任何愧疚吧。”
寒姜蕊驚訝地擡起頭看着小甲,小甲仍然微笑着,似乎說的不是自己的事一樣:“若殺了屬下,娘娘必定心懷愧疚,可若放了屬下,影衛規矩如何立?”
小甲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王上真的很在乎娘娘,其實王上完全可以讓屬下徹底消失,可卻是費勁心思將屬下送走,給了屬下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人生。”
寒姜蕊:“新的名字?”
小甲憨憨地一笑:“瞧屬下糊塗的,說了這麼久還沒告訴娘娘,屬下如今叫’肖江’,是倉田縣衙門的一名捕快,前段時間剛升了捕頭。”
小甲剛說完就發現寒姜蕊又一副見了鬼似的表情看着他。
寒姜蕊不可思議地說道:“倉…田…縣?”
小甲皺了皺眉頭:“是啊,娘娘聽過?”
寒姜蕊尷尬地“呵呵”了兩聲,她何止聽過啊,她在那兒住了六年好不好,如果不是一直住山上,也許她跟小甲早就遇見了吧。
寒姜蕊乾笑完疑惑地問道:“你既然在倉田縣當差,怎麼又會跑到臨縣來呢?”
小甲:“臨縣前段時間瘟疫,衙門人手不足,婁知縣就向臨近的倉田縣衙借了點人手,屬下就過來了。”
小甲說完又向寒姜蕊問道:“娘娘怎會來臨縣呢?”
寒姜蕊:“我……”
小甲:“是否王上也來了?屬下正好有事要向王上稟報。”
寒姜蕊尷尬地戳着手指頭,小甲如今就是一個平民百姓,他自然不知道宮中發生了什麼,更加不會猜到她是詐死逃離的王宮。
突然她一拍桌子,鄭重地說道:“先不說這個,你是官府的人,那就好辦了,你去幫我打聽一個人。”
江城子之前給紅袖傳書,除了讓她幫忙尋找小六的下落,還讓她找了另一個人,那就是江湖上新起的一個使毒高手,雷漾,就是他接了懸賞在臨縣下的毒。
江城子是殺手排行榜第二的高手,加上他也是使毒的,雷漾爲了賺足名聲,這幾年沒少向他挑戰,但都被他打發了。
這次毒針的消息一傳出來,江城子就想到了雷漾,得到紅袖的消息後,江城子與連卿緊趕慢趕,總算在雷漾快逃出關時截住了他。
雷漾被江城子逼到一個死衚衕,打也打不過,毒也比不過,雷漾只能開口示弱:“毒公子見諒,在下……在下再也不敢了。”
江城子一邊敲着手裏的扇子一邊說道:“你第一天入江湖嗎?江湖人不插手朝廷事,你不知道嗎?插手就插手了吧,居然去毒百姓?毒就毒了吧,居然還嫁禍給我?嫁禍就嫁禍了吧,居然還被我逮住了?你說你慫不慫?”
雷漾聽得毛骨悚然,江城子他還是瞭解點的,這人做事全憑本心好惡,他這次是真把他給得罪了,不出了氣,江城子是不會罷手的。
雷漾剛想爬牆,結果江城子一根針飛過來紮在他腿上,雷漾立刻跌到了地上,整條腿瞬間沒了知覺,他拼命地往牆角縮,驚恐地看着這個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的男子。
江城子邁着悠閒的步子,懶懶地說:“我話還沒說完呢,你跑什麼呀?現在的江湖後輩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雷漾一直被江城子追得上竄下跳的,才注意到原來還有旁人,他循着聲音望去就看到了牆上那抹靚麗的身影。
美女雷漾見過不少,可像連卿這樣的絕色還真是沒見到過,他一下子就看呆了。
江城子在一旁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可以啊,腿都廢了,命都快保不住了,居然還有心思看女人?我說……”
江城子還沒說完,就聽到雷漾慘叫一聲,痛苦地捂着左眼在地上打滾。
江城子挑了挑眉在一旁站好,其實他剛剛想對雷漾說,這個女人你看不起,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連卿就先動手了。
連卿從牆上跳下,冷冷地說道:“再看,就把你另一隻眼也扎瞎了。”
她看向一旁的江城子:“趕緊給我處理了!”
說完又對着地上的雷漾罵了一句“噁心”才轉身離開。
可她剛轉過身就對上了一個老伯,老伯愣了片刻,馬上驚恐地捂着眼睛說道:“我……我……我沒看,我什麼都沒看見。”
連卿嘆了口氣將老伯拉出了衚衕,那老伯還是捂着眼睛不敢看連卿。
連卿將老伯扶到一個茶攤,讓小二上了壺茶,笑了笑說道:“江湖人處理江湖事不牽連無辜,嚇着老伯了吧?”
那老伯從手指縫裏偷偷瞄了眼連卿,才緩緩地放下了手,果然啊,越好看的女人越狠,就像酒,越香就越烈,他還是趁着她心情好的時候趕緊撤吧。
老伯擠出一個奇醜無比的笑,說道:“姑娘在老夫眼裏就是蒲團那麼大的靈芝,胳膊那麼粗的人蔘,老夫都一把年紀了,絕不會對姑娘不敬的,你說是吧?”
連卿沒有接話,爲他倒了杯茶,說道:“別笑了,太醜了。”
老伯斂起了他那嚇人的笑,哭笑不得地說:“姑娘,好看的東西多看兩眼那也是人之常情啊,老夫真的就是……”
還沒說完,連卿就問道:“你是大夫?”
那老伯一愣:“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連卿打趣道:“一般人可不會把姑娘看成靈芝人蔘。”
那老伯舒了口氣,還會跟他開玩笑,看來是不會戳瞎他了,他喝了口茶,說:“老夫從醫數十載了,前段時間聽說臨縣鬧了瘟疫就想去看看。”
連卿疑惑地看着他:“您是關外來的?看着不像啊?”
老伯擺了擺手:“不不不,老夫是在瑤縣聽說的。”
連卿:“瑤縣?那兒離臨縣也不遠啊,您就算閉着眼睛走也該走到了吧?這都快出關了。”
老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了頭:“實不相瞞,老夫從年輕時就不辯方向,夫人在世時也常常說我,不是行走江湖,根本就是流浪江湖。”
連卿忍不住笑了笑:“臨縣您不用去了,那兒的瘟疫已經解決了。”
老伯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鬚,思索了一下說道:“這麼快?想來那應該不是瘟疫吧?”
連卿有點驚訝,看來今天她也碰到高手了,她又爲老伯倒了茶,說道:“沒錯,就是剛剛被我扎瞎的那個人投的毒。”
老伯瞭然地點了點頭:“難怪了,原來姑娘是在爲民除害啊,那不知在臨縣解決了此次’瘟疫’的又是哪位高人啊?”
正在這時,江城子回來了,連卿爲他倒了杯茶問道:“解決了?”
江城子端起茶杯:“放心,保準讓他今後再也無法在江湖上作妖。”
連卿:“可問出什麼了?”
江城子搖了搖頭:“這就是個懸賞,他並不知道對方是誰,問不出什麼。”
江城子一說完就發現那老伯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於是他清了清嗓子說道:“您想知道是誰解決了’瘟疫’?”
老伯點了點頭,他家鄉的恩人,他當然想知道。
江城子看了眼連卿,一臉壞笑地說道:“解決這次’瘟疫’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羋夫人’。”
話音剛落,他對面那兩人就一齊“噗”一聲將茶水噴了出來。
老伯邊咳嗽邊問:“誰?誰夫人?”
連卿則是驚訝地盯着江城子,他是怎麼知道“羋夫人”的?她沒跟他說過這茬啊?
江城子拿出紅袖傳給他的信箋,在手裏搖了搖笑着說道:“就是當朝太醫院院首羋崇羋大人的夫人啊,人家親口說的。”
連卿的臉瞬間紅了,她一走這傢伙居然就揹着她使壞。
老伯的臉瞬間白了,他一走這小子居然就揹着他把親都給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