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了罵的婦人聞言一愣,眼珠滴溜溜亂轉,卻依舊沒有向着柳蘇蘇說話。

    她昨晚上回家的時候,的確看見的是暈倒在炕上的柳蘇蘇。

    李狗兒說是小寡婦主動勾引的自己。

    自家相公好色成性,婦人對這話也是一半相信一半懷疑。

    但一來嫉妒小寡婦美貌,二來想給李狗兒一個教訓,所以她也就順水推舟,把鍋扣在了柳蘇蘇的頭上。

    如今,小寡婦把李狗兒的歹毒心思說了出來,婦人雖然也怒,但若此時說了實話,自己的責任也甩不脫,只好閉着嘴裝什麼都不知道。

    “蠢貨。”

    柳蘇蘇冷笑一聲不再看她:“昨晚是他男人將我打暈扛去他家的,我醒來的時候他正想欺負我,我爲了抵抗咬傷了他的手臂,村長只要把他衣裳脫下來瞧瞧便知。”

    “哎。”王大力下意識的應了一句。

    不知怎的,籠子裏這丫頭說話帶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嚴,讓他下意識就想要遵從。

    李狗兒連躲帶跑,卻仍逃不出寧潼村幾十號青壯年的圍攻。

    其中動手最狠的莫過於鄰居王嬸的男人,一直以來對柳家姐弟還不錯的王叔。

    幾個男人手腳利落,不一會兒就把他剝的溜光。

    除了關鍵部位還有一點遮擋,衣服都撕的破破爛爛。

    “村長,真的有牙印哎,一看就是新傷,還有血印子沒擦乾淨呢。”

    “是啊!沒想到真是李狗兒這王八蛋欺負人家小寡婦!兩口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人羣中指責謾罵的聲音此起彼伏。

    自古百姓都愛隨大流,方纔被李狗兒夫婦慫恿,覺得柳蘇蘇是個狐狸精。

    這會兒見了證據,立馬就調轉槍口。

    柳蘇蘇實在是見多了這類的牆頭草。

    “快,把人給我放出來。”王大力面色黢黑,忙叫人把柳蘇蘇從籠子裏放出來。

    柳蘇蘇站直身子,剛想舒展一下身體,卻見柳常楓離弦的箭一樣衝進了她的懷裏:“姐姐,你沒事了吧,姐姐!”

    男孩兒白淨的臉上滿是淚痕,聲音裏的哭腔讓人聽了都忍不住心疼。

    不知道是孩子哭得太可憐,還是這具身體還是帶着原身的一些感受。

    柳蘇蘇的心軟的一塌糊塗,將常楓護進懷裏,柔聲安慰道:“常楓不怕,姐姐沒事了。”

    懷裏的小男孩悶悶的嗯了一聲,隨即揚起小臉認認真真的盯着柳蘇蘇看了半天。

    姐姐還是他的姐姐,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溫柔。

    可是不知爲何,剛剛言語冷靜,瞬間就嚇住衆人的那個人,卻好像又不是他之前認識的那個姐姐。

    不止柳常楓這麼覺得,村長王大力也這麼覺得。

    他是自小看着柳蘇蘇長大的,這丫頭生的嬌弱,性子也是軟綿綿的,見人都是垂着頭含着笑,從來不見她和任何人爭執過。

    跟剛纔那個在籠子裏睥睨衆人,說話凌厲又威嚴的女孩兒完全不一樣。

    不過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這是事關生死的大事兒,她突然爆發了脾氣也能理解。

    村長王大力自我安慰完,走過來準備和柳蘇蘇說幾句關心的話。

    可還不等開口,就被柳蘇蘇冷眼瞪了回去。

    “村長這是還不信我?”

    王大力尷尬的笑了一下:“你這孩子,怎麼跟叔說話呢,這不是都把你放了麼。”

    柳蘇蘇冷笑一聲:“呵,那跟您有關係嗎?”

    “我那是……”王大力欲言又止,臉色更加難看。

    柳蘇蘇也懶得聽他分辨,牽起柳常楓的手準備回家。

    臨走前,她又說一句:“叔,您做夢夢見過我爹嗎?您見到他的時候覺得害怕嗎?”

    少女輕靈靈的笑聲迴盪在王大力的耳畔。

    他老邁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看着二人離開的背影,慚愧的垂下了頭。

    他這條命還是柳蘇蘇的父親救的……

    柳蘇蘇的父親柳伍去世之前是寧潼村裏的郎中。

    他性子寬厚,與人爲善,村子裏不管是誰生了病,他都會出面醫治。

    有的時候碰上家裏窮的,他還會減免診金,村裏不少人都曾經受過他的恩惠。

    十年前,村長王大力被毒蛇咬了。

    衆人都覺得命不久矣,還是柳伍深夜上山採了救命的草藥,纔將他從閻王爺的手中給搶了回來。

    那會兒王大力聲淚俱下的說柳伍就是他的在世父母。

    可在柳伍和妻子雙雙死後,柳家姐弟被村裏人算計欺負的時候,他卻也一樣是袖手旁觀。

    還因爲畏懼李狗兒婆娘的兇悍,查都不查直接想用柳蘇蘇的命來息事寧人。

    午夜夢迴,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害怕柳郎中來找他們呢?

    看完原主的記憶,柳蘇蘇只感嘆世態炎涼,想好好活下去,她似乎只能依靠自己了。

    “姐姐對不起。”看着她一直在出神,常楓小聲道:“都怪常楓太小,現在還保護不了姐姐……”

    小男孩語氣裏有委屈,有心疼,單薄的小身板因爲激動而微微顫抖。

    他在世上只剩姐姐這麼一個親人了,可這些人還要欺負他們。

    他恨所有人,恨所有欺負過他和姐姐的人!

    柳蘇蘇蹲下身子,撫摸着常楓的臉,聲音溫柔卻又堅定:“常楓別怕,以後只要姐姐在,就不會有人再敢欺負我們了。”

    既然穿越到了這具身體裏,她有義務也有責任好好照顧弟弟,也好好的活下去。

    “嗯。”常楓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裏閃着光,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

    一大一小兩個單薄的身影,互相攙扶着朝家的方向走去。

    說是家,其實柳家姐弟沒有家。

    相公沈懿死後,柳蘇蘇因爲婆母和小姑子的欺負,不得不從主屋搬了出來,帶着弟弟棲身在沈家的柴房裏度日。

    可如今,鬧了這麼一樁事,姐弟兩個連柴房都回不去。

    “趕緊帶着你那個拖油瓶弟弟從我家滾出去,偷了男人還想回婆家,你不嫌丟人我們還嫌丟人呢!”

    沈家大門前,一個穿紅着綠的年輕姑娘,一臉嫌惡的罵着柳蘇蘇。

    這是她的小姑子,沈家三姑娘沈如霜。

    沈如霜是個頂不講理的蠻橫人,根據原身的記憶,柳蘇蘇知道,這位小姑子過去沒少欺負柳蘇蘇。

    將姐弟兩個趕去柴房就是她的主意,就是因爲她看中了沈懿留下來的那間大屋。

    常楓紅着眼圈辯解:“姐姐沒有,她是被壞人打暈了的,村長都把姐姐放回來了。”

    小小的男孩試圖講理,可他忘了,面前這人完全就不是個會講理的人。

    沈如霜啐了一口:“別人信我可不信,她要不是自己發騷,人家怎麼會欺負到她頭上去。”

    典型的現代社會“女孩裙子穿太短”理論。

    柳蘇蘇都被氣笑了。

    男人也都還算了,這樣的話從一個女人口中說出來,尤爲悲哀。

    可她並沒有義務和這樣一個村婦探討女性權利。

    “讓開。”她拉着常楓的手,越過沈如霜準備直接往院子裏進。

    “哎哎,你幹什麼啊,都說了,讓你從我們家滾出去,你沒聽見啊。”

    沈如霜嗤笑一聲,肥碩的身子像一堵牆一樣橫在了姐弟兩個面前。

    小嫂子向來柔弱可欺,沈如霜當霸王慣了。

    可她不知道,自己這個小嫂子再不是過去那個唯唯諾諾的性子。

    這副嬌弱的皮囊底下早已經換了芯子。

    “我與你大哥是明媒正娶,他沒休我,我就永遠都是沈家的人。”

    柳蘇蘇略低着頭,自上而下俯視着她,黑白分明的瞳孔裏射出兩道冷光。

    “……”那眸子裏所散發出來的溫度讓沈如霜下意識的渾身抖了一下,還想去抓人的動作也僵在了半空。

    奇怪了,這柳蘇蘇今日怎麼好像變了個人。

    “你聽好,我不止不會搬出去,我還要搬回原來的屋子裏,你馬上給我騰地方,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柳蘇蘇的聲音如同視線一般冰冷,帶着上位者的威嚴。

    明明是豔陽天,沈如霜卻覺得像是數九寒天一般,一股涼氣蹭地就竄上了身體。

    可長久的壓制讓沈如霜覺得柳蘇蘇這肯定是裝出來的兇悍。

    不過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寡婦,她還能有什麼能耐?

    想着,沈如霜強壓短暫的畏懼,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指着她狂笑:“就你?你敢把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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