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內坐着的不是別人。

    是他的侍女連翹。

    段平章晃了晃身子,臉色慘白如紙,再也不忍朝轎子的方向看一眼。

    “那新娘,段太醫認識?”柳蘇蘇注意到了他的失態。

    “嗯。”段平章艱難的從喉嚨裏嗯出一聲。

    聲音啞的厲害。

    “是我的侍女連翹。”

    段平章的侍女被隨王納爲妾室?

    再結合他當下無奈又痛苦的目光。

    柳蘇蘇腦海裏瞬間就腦補出一部被家族阻攔不能反抗,但又十分相愛的小情侶的故事。

    這事兒是人家的家事,柳蘇蘇本不該管。

    可段平章慘白的臉色實在讓她有些不忍。

    她試探着問:“近身侍女給隨王當妾室,是你自己同意的嗎?”

    鑼鼓喧天的迎親隊伍已經行進到三人的身邊了。

    路邊看熱鬧的孩童們不停地起鬨:新娘子來咯,新娘子來咯!

    轎簾下頭的那雙腳瑟瑟的朝後縮了縮。

    一如她主人那副永遠怯生生嬌俏俏的模樣。

    段平章側過臉,平靜的搖了搖頭:“是父親的安排,做兒子的怎能不從。”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古人遵循的生存法則。

    可現代來的柳蘇蘇哪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規則,她只知道人人平等。

    人人都該有抉擇自己命運的權利。

    所以,再次看向段平章的眼神難免有些不屑。

    怯懦的男人,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總是那麼沒有魅力。

    “沒別的事兒的話,在下就先行告辭了。”段平章躬身行禮,想抓緊時間離開這個地方。

    柳蘇蘇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實在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父親是你父親,你是你,活了這麼大,你連給自己爭取一次的勇氣都沒有,算什麼男人!”

    她義憤填膺,哪怕岫煙在一旁扯她的衣袖也不管用。

    段平章分明聽清了那段話。

    他站在原地,仰頭看了看陰沉下來的天,一言未發。

    -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因爲段平章怯懦的表現,導致柳蘇蘇直到傍晚都還沒有從方纔的怒火中擺脫出來。

    她一邊看着柳玉遞來的賬本,一邊煩躁的抓腦殼。

    怎麼會有那麼沒膽子的男人。

    別說拯救別人了,就連爲人說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與他相比,滿心岫煙的邱琛,和萬事以自己爲先的沈懿,實在是不能更好了。

    “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正這時,沈懿從外頭走了進來。

    他還是一身玄色的外袍,外套一件靛藍色的披風,肩膀毛絨絨的圍了一圈。

    是柳蘇蘇特地給他設計的,很暖和,讓他看起來在英武之外又多了一點可愛。

    已是深冬,天短的厲害。

    不過是傍晚時分,外頭天色已經徹底的暗下去。

    柳蘇蘇替他把身上的披風脫下來,遞給一旁的侍女。

    “來,烤烤火,你手好冷。”她拉着沈懿到一旁烤火,順便講起今日碰到段平章和迎親隊伍的事情。

    她熱血上涌的講,沈懿就溫柔認真的聽。

    聽到關鍵時候,還會配合她的語氣偶爾蹙眉斂神,實在是個極好的傾聽者。

    柳蘇蘇講完,感覺自己的氣兒也順了些。

    都是別人的事兒,把自己氣成這樣實在有些愚蠢了。

    “你是說,是你叫段平章學會反抗的?”沈懿問她。

    柳蘇蘇想了想。

    自己並沒有勸對方反抗,但好像的確說了要有爭取的勇氣之類。

    便答他:“算是吧。”

    沈懿勾脣笑了下:“娘子下午沒出門所以不知,今天下午,段平章獨自一個人闖了隨王府,領走了隨王尚未入洞房的美妾,這事兒鬧得很大,隨王氣不過,已經告到聖上那裏去了。”

    “什麼?”柳蘇蘇驚訝的一時竟合不上嘴。

    “那聖上會怎麼裁奪啊?”她急切的問。

    沈懿拂了拂她的頭,柔聲安慰道:“沒什麼大事兒,隨王好色成性,聖上嘴上不說,心裏也對他早有不滿,又從宮裏選了個美人兒賞了他,就算把這事兒壓下去了。”

    柳蘇蘇聽罷,心情大好。

    一是爲這段平章的反抗成功。

    二是爲這皇上還算是個講理的人。

    沈懿又道:“只是他父親氣壞了,可能會罰的重一些吧。”

    畢竟是親生骨肉,再重又能重到哪裏去。

    柳蘇蘇沒當回事兒,還沉浸在段平章反抗成功的喜悅裏。

    可次日一早,她才徹底意識到,這個世界與她認識的不同。

    這兒的父親是當真會把親兒子往死裏懲罰的那一種。

    次日,沈懿不用去軍營,小兩口起的很晚。

    天色大亮了,柳蘇蘇還蜷在沈懿的懷裏睡得香甜。

    她有時候很懷疑,爲什麼不管什麼季節,男人身上永遠溫熱的像個火爐。

    而自己,不管是用什麼藥啊靈泉的補,該手腳冰涼還是手腳冰涼。

    所以,睡着睡着覺,總會不自覺的往沈懿這個大火爐懷裏鑽。

    沈懿先醒,看着懷裏的小人兒,忍不住用髮絲輕輕撥弄她的臉。

    “再睡會兒嘛,別鬧。”柳蘇蘇眼也不睜,噘着嘴抗|議。

    正這時,房門被人敲響。

    小兩口甜蜜的早間時間被人打擾,沈懿不太高興,聲音又低又沉:“誰?”

    外頭響起楊武的聲音。

    “將軍,段太醫府來人請夫人。”

    “說什麼事兒了嗎?”沈懿皺了皺眉。

    楊武繼續:“沒有,來的是個姑娘,哭哭啼啼的聽不清楚。”

    沈懿都有心叫人直接攆出去算了。

    大早晨的擾人清夢。

    可正這時,懷裏的小人兒揉了揉眼睛,醒了。

    她囁嚅着問:“段府的人?”

    沈懿替她理了理鬢髮,寵溺道:“是,不想見我就叫人送客。”

    “別。”柳蘇蘇掙扎着從他懷裏艱難起身,說道:“我去瞧瞧,別是段平章有什麼事兒。”

    自己是昨日反抗行動的意見領袖,有義務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沈懿躺在牀上,看着柳蘇蘇磨磨唧唧一件一件往身上穿衣服。

    和當初寧潼村見面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年還多。

    小人兒也從最初乾瘦憔悴,變成了現在的豐腴多姿。

    甚至不知不覺中,那個在寧潼村被人欺負的孤女,也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朋友奇多,又能獨當一面的柳掌櫃。

    沈懿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漲漲的,但很滿足。

    柳蘇蘇的衣服終於穿好。

    這古代人真麻煩,裏三層外三層,要沒有婢女幫着,她每次都要麻煩好半天。

    牀上側躺着的男人,身上錦被滑落下去一點。

    健碩漂亮的腹肌露出大半。

    柳蘇蘇正欲調侃他幾句。

    沈懿卻先朝她勾了勾手指。

    “怎麼?”柳蘇蘇走過去,探身附耳。

    沈懿吻了吻她的耳垂,低聲道:“夫人現在越來越厲害,會不會有一天就不需要爲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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