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表情不虞,人站在原地,一步不肯跟過去,似乎就要開口拒絕。
還是柳蘇蘇開口勸:“去看看吧。”
好歹是皇上身邊的寵妃,總要給些面子不是。
府衙的後堂,雲貴妃從容的坐在主人位上,雲姝則坐在她的下首。
因爲方纔的事情,她這會兒看起來並沒有往日那樣跋扈,反倒有些狼狽。
見二人進來,雲貴妃十分熱情:“快坐快坐,別站着了,聽薛府尹說你們忙了一夜就爲查出犯人是誰,可真是累壞了吧。”
她又朝一旁丫鬟招招手,不多時,兩碗蔘湯送到了沈懿和柳蘇蘇手邊。
柳蘇蘇給她面子,說了句道謝的話。
沈懿則完全不給面子,扣住蓋碗不動,冷冷道:“多謝好意,但你們雲家的茶湯是喝不得的。”
雲姝臉色變了變,有些難堪。
“這說的什麼話啊,弘方在時,沈將軍不也經常到我們府上做客嗎,這一晃也有四五年了吧。”
雲貴妃拿起帕子揩了揩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看樣子這是要煽情了。
沈懿擡手給她攔住:“弘方的恩情這麼多年我也還的差不多了,更何況此次這事兒,根本不是我們一家的事兒,它關乎汴京城的百姓。”
這話是實話。
藥膳坊做的是開門的買賣,這次中招的是尚書夫人,若是下回又害了旁人呢?
沈懿不能姑息。
雲姝臉色更難看,她沒想到派出去的小丫頭這麼不經用,不過一個晚上就把她供出來了,搞得現在連對策都沒有機會想。
但很明顯,雲貴妃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沈將軍沈夫人,你們不要惱,那嬤嬤已經承認了,其實就是她和女兒串通做的這事兒,我們姝兒是一點都不知情的。”
笑話,若是沒有指使,一個老嬤嬤,一個小丫鬟就敢做這麼大的事兒?
柳蘇蘇想樂,看還想看雲貴妃還有什麼辯解的藉口。
“畢竟沈將軍過去和我小妹……如今您二位琴瑟和鳴,我小妹獨自一人,嬤嬤是看着心疼罷了。”
……
好傢伙,還真能想出這麼不要臉的藉口呢?
柳蘇蘇對雲家姐妹的臉皮當真是有了瞭解了。
沈懿黑着一張臉:“不管是過去和現在,我與雲姝並無任何逾矩行爲!”
他聲音不大卻氣勢如虹,直接分明的右手扣在腰間的刀把上,似乎稍有不滿就要橫刀而立。
雲姝臉色更難看。
雲貴妃趕緊又補充:“對對,是我小妹,我小妹她……”
她偏頭看了眼雲姝,嘆了口氣,艱難的說:“是她自作多情。”
正這時,一名小太監匆匆幾步跑了進來。
他俯身在雲貴妃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後者臉色變了變,隨後招手叫人下去了。
“唉。”她先是裝出一副悲傷的神情,隨後不忍道:“老嬤嬤她覺得自己連累了我小妹,剛剛趁守衛不注意,拉着女兒撞牆自盡了……”
“!!”柳蘇蘇心裏竄出了一股無名火。
雲家這姐倆當真是卸磨殺驢。
那麼忠心的僕人竟然都能這樣殘忍。
她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兒,很不舒服。
但眼下證人沒了,又有貴妃撐腰,很明顯,這樁事只能如此了了。
再爭下去就會變得沒意思。
她握住還想要說什麼的沈懿,在他手心輕輕捏了捏,復又朝向雲貴妃和雲姝:“好,既然你們都給瞭解決辦法,那我們夫婦二人只好給貴妃這個面子了。”
不情不願,但總給了份體面。
她推了推雲姝,後者不情不願但也道了聲謝。
柳蘇蘇擡手阻了一下:“不必,這事兒算了是算了,但我也有個要求。”
“沈夫人請說。”雲貴妃大手一揮,不甚在意。
反正能把這事兒平過去就行。
柳蘇蘇淡淡:“貴妃爲令妹出頭我很感動,但藥膳坊也是我小妹的,因爲這回的事情鬧得很厲害,口碑一落千丈,生意也做不成了,這又怎麼說。”
不就是想要錢?
雲姝冷笑一下,朝她問:“多少,你給個數兒。”
“不要錢。”柳蘇蘇哼笑出聲:“你們得還了我店裏的好口碑。”
雲家姐妹一時啞然。
-
不要錢只要口碑,殷夏聽了她的要求,樂得一個勁兒伸大拇指。
“厲害啊你,就是,他們自己做的孽,就該自己了了,憑什麼叫咱們店白受損失。”
殷夏把盤子裏最後一塊桂花糕喫到嘴裏,吧唧吧唧嘴,說道:“要不是你攔着,這事兒我肯定得大鬧一通,叫穆兆林去宮裏告狀!她雲家憑什麼仗勢欺人啊,不就是皇上一個小妾嘛!老孃還是皇上的表嬸呢,也沒見我怎麼張狂啊!”
“……”柳蘇蘇看着張牙舞爪幾乎要從椅子上掉下去的人,爲難的點了點頭:“算是吧……”
殷夏沒看見她的眼色,還在問:“對了,馬上就要除夕了,你家府上人少,去我們家過怎麼樣,小孩子多,一起玩玩鬧鬧的也熱鬧。”
柳蘇蘇沒擡眼皮,撇了撇嘴。
“你哪是覺得熱鬧,你是年夜飯有着落吧。”
殷夏被看穿了心思也不惱,好脾氣的笑道:“都有都有,對了,我小叔子過年也回來,他常年在外頭經商,一直都是單身一個,你給看看別是有什麼毛病吧。”
見她一臉嚴肅認真,柳蘇蘇便問:“你小叔子多大了?”
她以爲得是三四十歲的大齡未婚才能叫人這麼擔心。
但想想就連穆兆林也不過才三十出頭……
“哦,他今年都二十四了。”殷夏愁眉苦臉:“你說急不急死個人啊!”
好傢伙,這放到現代還不過只是剛剛大學畢業的年紀。
到這兒就變成能急死一家老小的大事兒了。
柳蘇蘇失笑,隨口敷衍:“行,等他回來再說,如果到時候我們在汴京的話。”
殷夏愣了一下:“啊?過年你們不準備在汴京過?”
柳蘇蘇搖搖頭:“沒準兒,到時候再說。”
前幾日沈懿才說想回去給爹孃上墳,這事兒不知道能不能成行。
殷夏還在惆悵,便見柳玉匆匆跑進了廳堂,她臉上掛着笑,看樣子是有什麼好事兒發生。
“什麼事兒啊,樂得跟朵花兒似的?”她調侃。
柳玉眼睛亮閃閃,回道:“咱家生意又變回之前那麼好了,門口排隊的人也更多啦,我回來告訴你們這個好消息!”
柳玉是一早從府裏去藥膳坊做事的。
不過才走了兩個時辰,怎麼這麼快局勢就變了?
殷夏還想問,柳玉已經自己開口解釋了:“尚書府門口貼了張紙,聲明他家夫人之前腹痛是因爲喫壞了東西,跟咱們家的藥膳一點關係都沒有,另外,還說看了汴京城的大夫都不管用,還是咱家夫人給治好的。”
她得意洋洋,還提了尚書夫人對柳蘇蘇的各種在世華佗之類的表揚。
柳蘇蘇勾了下脣。
這雲家還沒有她想象的那麼蠢,知道解鈴還須繫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