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將軍府上格外熱鬧。

    柳蘇蘇叫柳玉將藥膳坊閉店幾日,放夥計回家過年。

    一天好幾十兩銀子啊,那流水可是比自己全村人一年加起來的收入都多,她咋說休息就休息啊!

    柳玉心疼的要滴血,柳蘇蘇卻不以爲意:“過年有幾家出來喫飯的,再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好好過個年。”

    柳玉沒辦法,但是柳玉很聽話。

    從爹不疼娘不愛的張玉兒到如今八面玲瓏的柳玉,她靠的就是聽夫人的話。

    夫人是她見過頂頂聰明的人,肯定不會害她。

    大年三十一早,按理是要祭拜祖先的。

    但汴京城離祖墳太遠,柳蘇蘇便在院子裏另闢了間屋子出來,裏面供上了柳郎中和柳夫人的牌位。

    香案上擺着水果和點心,還有整條的蒸雞和魚。

    “常楓,過來給爹孃磕頭。”

    常楓這半年在她精心的照顧下,個子長高了一些,人也白白嫩嫩,像個富家少爺。

    因爲柳蘇蘇手頭寬裕,不是靠夫家賞臉喫飯,平時就從不虧待弟弟。

    新衣服新鞋襪幾乎總是跟着汴京城最新的式樣來。

    但過年,柳蘇蘇還是叫裁縫新做了一件墨綠色的錦袍,柳家人長得都白,常楓穿上更顯得挺拔精神。

    不過一個還不滿十歲的小孩,卻已經有了謙謙君子的架勢。

    眼神如朝露一般,透着清亮。

    或許因爲在沈懿身邊混的久了,看人也自帶三分涼薄。

    柳蘇蘇看着小常楓,心裏嘆氣以後這估計也是個芳心縱火犯。

    別管穿的多漂亮,常楓對待父母的牌位都捨得賣力氣。

    還不等墊子拿過來,他二話不說已經跪下去咣咣磕了幾個響頭。

    屋子不大,柳蘇蘇都聽見回聲兒了。

    “行了,輕點,別磕壞了腦子。”

    常楓癟癟嘴,看着牌位上名字,又轉過臉看看姐姐。

    他難過啊,母親去世的時候他剛出生還不知道,但父親去世的時候家裏窮啊,父親嚥氣兒之前就想喝一口有滋味兒的水都沒喝到。

    想着想着,常楓眼淚巴巴就要掉金豆。

    “男子漢不許哭。”柳蘇蘇也心疼,連拉帶扯將人拽了起來,疼惜的摸了摸他的頭:“爹孃看見我們過得好,他們在天上也會開心的。”

    常楓點點頭。

    是啊,半年前他和姐姐還在寧潼村受人欺負呢,可這不轉眼就已經成了汴京城裏的高等人。

    過去他一年喫不到半個的雞蛋,今兒早上他還嫌噎得慌呢……

    過得是真好了呀。

    可他還沒忘,現在的家業都是姐夫掙下的,現在的日子都是姐姐靠在外面經商換回來的。

    士農工商,商賈最低,常楓捨不得姐姐受委屈:“姐姐,你放心吧,常楓會好好唸書,以後讓你和未來外甥的日子越過越好的。”

    沈懿天天在他身邊念外甥的事兒,搞得柳蘇蘇還沒懷孕,常楓就把外甥當成和姐姐同樣的至親之人。

    至於姐夫?

    常楓知道他好,也知道他對姐姐好,但是那成親以後的五年他幹啥去了!他姐受着委屈給沈家一家老小當牛做馬的時候他幹啥去了!

    常楓不是記喫不記打的小孩兒,他對沈懿這點怨氣一時半會兒也是放不下的。

    柳蘇蘇根本不知道常楓竟然還揣着這個念頭。

    但就算知道,她估計也只會大讚常楓想的好。

    自己賺回來的功名金錢纔是自己的,拿別人的還是不安心。

    柳玉也這麼覺得。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給柳蘇蘇幹活的,哪怕之前說是認了妹妹,但也從來不敢以勢壓人,她還拿自己當下人,甚至都沒敢叫過柳蘇蘇一句姐姐。

    所以,當常楓起來以後,柳蘇蘇又叫她拜父母的時候,柳玉是真的愣住了。

    “我……我也拜嗎?”

    “當然,你不是認了我和常楓當姐弟麼,那我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難不成你還要回村裏認你那個混蛋爹?”柳蘇蘇不可置信。

    “不認不認!”柳玉趕緊搖頭。

    回家?回個屁!

    她從小到大的好日子都是在跟了夫人以後才過上的,在家天天挨打受罵不說,一點尊嚴都沒有,說沒錢了第一個想要賣的就是她。

    好像她不是個人,而是一條老黃牛。

    幹完活既要殺了喫肉。

    夫人說了,不管是男人女人,都該有骨氣。

    骨氣她有,她還有夫人發的工錢,她堅決不會回那個破家。

    瞧着柳玉因爲給父母跪拜又開始眼淚吧差,柳蘇蘇愁的揉了揉眉心。

    這丫頭在外頭做生意,算賬,管人都不錯,就是眼窩淺,動不動就要嚎一場,她有點受不了。

    “行了行了,趕緊起來,廚房菜也都準備差不多了,咱們第一個在這裏過的年,誰也不許哭,以後都是好日子了。”

    柳蘇蘇發了話,另外兩個小的趕緊收了眼淚乖乖跑到後院幫忙幹活。

    現代穿越來的柳蘇蘇沒帶什麼不良風氣,反倒改變了這頭等級森嚴的尊卑觀念,所以,哪怕是小常楓這個尊貴的舅老爺,只要不學習的時候也都跟着乾乾活。

    常楓苦出身,不幹活喫東西還覺得自己沒底氣呢。

    拜完了柳家長輩,該拜婆家長輩了。

    柳蘇蘇像沈懿打聽了公婆兩個的名字和八字,找人打造了同樣的兩塊牌位放在了香案上面。

    公公叫沈文宇,母親叫溫淑彤。

    好傢伙,這一聽就不是普通人啊,跟遠在寧潼村的那個假公公沈大山和沈張氏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他們怎麼會是兄弟?

    又怎麼會有沈家父母雙亡,將沈懿過繼給大伯父家的事情?

    沈懿沒說,柳蘇蘇也沒有追根刨底的一直問。

    說不定就是人家心口的一道傷疤,她非得去揭了瞧瞧,賤不賤啊。

    “爹,娘。”沈懿點燃線香,跪在了牌位前的蒲團上。

    柳蘇蘇也拿了一炷香,跪在了旁邊。

    她以爲沈懿好歹得說幾句思念、保佑之類的話吧,可是等了半天,卻一句沒有。

    柳蘇蘇想開口說幾句日後會好好照顧沈懿之類的,結果還沒開口,旁邊人嘎巴蹦出一句:“孩兒會早日給你們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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