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小姑子說的沒錯。”

    柳玉是個實誠人,柳蘇蘇一問,她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直接就把前因後果給說了。

    只是稱呼沒叫姐,而是乖乖叫回了夫人。

    她知道,自己身後是累身的麻煩,她不能要求夫人管了自己還要管她一家子人。

    柳蘇蘇擡擡眼睛看她。

    很顯然,她也聽出了柳玉今天稱呼的不同,但她也沒提。

    “你爹又賭輸了,要把你弟賣去明月樓是嗎?”她幾句話總結了一下。

    柳玉咬着下脣點頭:“是……我大弟才十三。”

    十三歲的孩子,竟然就捨得往小倌館裏頭送?

    都是當爹的,怎麼這張老六就是這麼混賬的玩意!

    這下不止柳蘇蘇皺眉,就連身後的楊武阿貴兄弟兩個,臉色都不太好看。

    他們是見過張老六的,那就是個無賴!

    他們相信,這人說把兒子賣去小倌館,就肯定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楊武家裏有個兩歲的兒子,也是個當爹的,他氣的直咬牙,不懂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牲口?

    “夫人……”柳玉擡擡眼皮,卻不敢開口讓柳蘇蘇把她弟弟也給買下來。

    柳蘇蘇杏眼微眯,似乎已經看出她的心裏話。

    “玉兒,我買下你弟弟沒問題,但是買了你大弟,你爹又賣小的怎麼辦?”柳蘇蘇手裏拿着茶杯的蓋碗有一搭無一搭的磕碰着碗壁:“等我把你家三個孩子都買回來,你爹也跑來叫我養老這又怎麼辦?我是管啊是不管。”

    “我若不管,他去衙門告我,說一家三個孩子都被我買了,沒人給他養老,到時候拖累的不止是我,還是將軍的名聲,你說對嗎?”

    柳蘇蘇說話很慢,溫溫柔柔的,平時聽起來甜美中透着些爽利。

    饒是這大段聽似不近人情的表述,在柳玉聽來也並無一點不滿。

    “夫人,玉兒知道我爹是啥樣的人,不能讓他拖累您和將軍的名聲,我弟弟的事兒,不麻煩您。”

    柳蘇蘇歪了下頭:“那你準備怎麼辦?你弟弟就不救了嗎?”

    柳玉咬了咬脣。

    真不救弟弟,她是捨不得的,但以她現在的能力,就算給人贖回來了,也根本就養不活。

    “你家在大河村是吧。”柳蘇蘇問她:“家裏除了兩個弟弟和你爹,還有別人嗎?”

    “大河村……我娘死的早,沒別人了。”

    “嗯,行了,我知道了。”柳蘇蘇彎了彎脣,重新變回之前那個溫柔和善的姐姐。

    “去忙店裏的事情吧,過幾天別的店鋪也要籌備,還要你給其他店的夥計上課,到時候有你忙的了。”

    柳玉訝異的睜圓了眼睛。

    她知道所謂上課的事情,夫人說要開別的店,會安排她去給其他的夥計們講講自己在藥膳坊的經驗,算是給他們培訓。

    但她不知道,夫人這個意思,是準備管自家的麻煩事兒了嗎?

    “夫人……那我爹……”她躊躇半天,還是開了口。

    柳蘇蘇淡淡:“我交給別人去辦,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柳玉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柳蘇蘇叫人將力生叫了過來。

    力生是她剛來汴京城是就已經在府裏的人,也是沈懿從兵營裏帶回來的。

    也是當了多年兵的,身後利落,腦子清醒,只是最後一次上戰場時候傷了腳,走起路來有些跛。

    沈懿將他放在府上,一是體恤,二是保護柳蘇蘇。

    這力生雖然跛足,但功夫卻是滿府上下最厲害的一個,柳蘇蘇很信任他。

    片刻之後,力生進來。

    “夫人,您有什麼吩咐。”

    柳蘇蘇將柳玉家中事情一應與他說了,復而又道:“你說怎麼辦才合適?”

    力生微蹙一下眉。

    “得讓張老六不敢來找麻煩。”

    “嗯。”柳蘇蘇欣賞的點點頭:“那你去辦着件事情吧,一勞永逸才能後顧無憂,你懂我的意思嗎?”

    “力生明白,夫人您放心吧。”說罷,男人弓着身,退出門去。

    力生走後,阿貴心急火燎,但想問又不敢開口。

    柳蘇蘇揉了揉眉心,看他一眼:“你放心,不是讓他去殺人,一勞永逸有很多辦法,不是非得讓人死。”

    阿貴這才放下心來,狗腿的恭維了一句:“夫人最厲害了。”

    -

    兩天之後,大河村裏搬來一個瘸腿的男人和他年邁的老母。

    大河村世代都是在田裏刨食的,冷不防來了個外鄉人,自然惹得一衆村民圍觀。

    張老六也湊過去看這家人搬家。

    “哪兒來的啊這是?”他邊摳着牙邊問旁邊人。

    段五媳婦兒在人羣裏,聽見他的聲音,翻了個白眼:“欠俺家老段的錢趕緊還了,怎麼哪兒的熱鬧你都跟着瞧!”

    段五是張老六的老賭友了。

    倆人之前都是你來我往,有輸有贏。

    可最近不知道咋回事,段五就像是開了掛,逢賭必贏,最近這次把張老六房子都給贏回來了。

    要不是張老六說要把大兒子賣去城裏給他換錢,怕是現在段五已經帶着人把他家房子給佔了。

    “嫂子,別催啊,這才過了年,花樓事兒多呢,等過些天他們閒了,我再把元武送過去,能多賣些錢!”

    張老六就是個老無賴。

    賣兒賣女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是一點羞恥感都沒有。

    圍觀的衆人都跟着牙磣。

    隔壁劉大嬸忍不住嘟囔:“造了什麼孽了,託生成你家孩子。”

    “看不過去你買啊,買回去給你家閨女當個上門女婿,哈哈哈哈。”

    “不跟你這癩皮狗扯淡!”劉大嬸啐了他一口,轉身走了。

    她是善良,她看不過張家孩子被虐待。

    但她可不想因爲善良,就扯上張老六這麼個老混蛋。

    村長張富貴看不下去,扯着張老六的膀子給他拽出了人羣。

    “老六,聽說你連兒子都要賣?你還是不是個人了,女兒賣就賣了,你老張家的香火也不要了?”

    張老六混不吝,撇撇嘴嫌他多管閒事。

    “什麼香火不香火的,老子都要餓死了,留個香火有什麼用。”

    二人正說話,兩個身着青黑色衣服的年輕小夥子擡着一個蒙了紅布的物件從身邊過去。

    風一吹,紅布掀起一點。

    裏頭赫然是一個半人高的金佛像。

    張老六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村長,新來那家人什麼來頭啊?!”

    張富貴看見他就來氣,沒好氣道:“人家是當兵退伍的,受了傷退下來,家裏有些底子不是正常!別瞎惦記,回頭人家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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