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老師轉身寫板書，按照平常，這時候她的背後一般會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誒，還沒下課呢，搶我辣條幹嘛？”
“我跟你說，剛剛下課的時候。碰見隔壁班班草了，哎呦我天，帥炸了。”
“嘖，怎麼還有筆記抄啊？”
然後她就會拿其中最突出的一個聲音開刀，轉身就是一記精準打擊“xxx，喫的給我吐出來。”
但是今天。
她從一進教室開始，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大部分人都是一副認真聽講甚至嚴陣以待的樣子，但其實能輕易瞧出他們藏在“奮筆疾書”之下的心不在焉。甚至於，她轉身背對他們時教室裏也是一片寂靜，搞得她寫板書都彆扭起來了。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暗流涌動
一張張紙條從一個人的手上傳到另一個人手上。
一個個眼神無聲中從這裏傳到那裏。
一行行字從一張紙傳到另一張紙上。
“新來的這麼牛嗎？”
“袁微當了兩年的課代表了，這個時候換她不是鬧着玩兒嗎？”
“還別說，李一里也是個厲害角色，平常沒見他多鬧騰，沒想到早就和別人搭上關係了。”
“啊？我感覺她們好像還好吧…”
“你懂什麼，深藏不露的纔是狠角色。”
從講臺上看，學生們都在專心致志的寫筆記。
畢竟，龍捲風的中心永遠一片平靜，
只有被狂風捲攜着拋入雲中，纔會懂得其中的撕心裂肺。
坐楊童童旁邊的一個男生一下沒接住，紙條在沿路衆人驚愕的目光中砸到了了楊童童的腳下。
楊童童正憂慮着之後的打算，並沒有注意到教室另一頭傳來的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男孩看楊童童沒反應，顧不得其他，彎腰就要去拿。
“郭凡，幹嘛呢？”
語文老師剛好回過頭，就發現，教室右邊的好幾個學生都盯着楊童童那邊，郭凡還鬼鬼祟祟地朝楊童童的座位低着腰，楊童童卻轉着筆發呆。
她心裏的不安急劇上升，擡腳就準備走下講臺，往那邊走去。
“老師，字寫錯了。”
溫垣突然舉手，叫住了她。
她回頭一看，還真是，剛剛自己也心不在焉，寫下去的時候連自己也沒發現。
她走回了講臺。
郭凡正被語文老師這一聲嚇得冷汗直流，發現她回去之後，趕緊拿回了紙條。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坐好，只是攥着紙條的手還有微微顫抖着。
語文老師改完錯字後回頭又問：“郭凡，剛剛乾嘛呢？”
“沒什麼，撿橡皮。”
語文老師想了一會兒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勉勉強強接受了這個回答。
下課鈴一響，再多的念頭也□□飯的強烈願望衝沒了，一羣人像餓狼衝出教室，剩下幾個女生還坐在座位上寫題，手裏拿着蘋果酸奶，就當作晚飯。
李一里拍拍楊童童的肩：“童童，我今天不喫飯了，我去寢室洗頭髮。”
楊童童反過來握住她的手，一臉訣別的模樣：“壯士，珍重。”
李一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到宿舍門邊的時候，她聽到寢室裏有輕微的說話聲，不知道一羣人在討論些什麼。
她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可被汗溼的頭髮實在太不舒服了，她只能硬着頭皮推開了寢室門。
不出所料，本來還嘰嘰喳喳的寢室看到她後突然就安靜了。
袁微上下打量她一眼，轉身不看她，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去了。
李一里低下頭，眼睛都不敢亂瞄，從洗漱臺上拿好自己的杯子洗髮水就進了衛生間。
熱水衝進桶裏的聲音不算太大，可李一里始終沒聽到外頭有半點人聲。
接好水，倒一點進盆裏，把盆放在臺子上，試好水溫，李一里摘下皮筋準備洗頭。
“你倒是挑人挺準。”
袁微的聲音冷不丁在門邊響起。
李一里嚇得一抖，微微側頭從像一堆稻草的頭髮裏瞄她。
袁微抱着一盆衣服靠在門上斜眼看着她。
“別用這種眼神，這裏只有我和你，沒其他觀衆。”
“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找到個靠山，現在心裏很爽吧？”
“想找我報仇，所以引起老師注意之後慫恿新來的去找她？”
“你就沒想過，你和她不過今天才認識，你憑什麼讓她對你好？”
李一里拿着杯子的手輕輕在盆裏晃盪。
“別太得意，走着瞧。”
袁微越過她，撂下一句後走進小隔間。
李一里還保持着低頭姿勢一動也不動，眼眸藏在一團亂糟糟的頭髮下，看不出來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舀起一杯水，對着頭頂衝了下去。
小隔間裏巨大的水聲傳來，掩蓋了一切。
楊童童把桌面收拾乾淨，心裏有點擔心，回頭問溫垣：“你說袁微會不會搞針對啊？”
溫垣擡頭瞟她一眼，又低下頭做題：“想什麼呢？最多在寢室揹着她講幾句你怎樣怎樣。”
楊童童瞪大了雙眼，驚呼：“我？說我幹嘛，我又和她們不熟，我今兒纔來啊！”
“就是因爲你今天才來，就搶了她的課代表，是個人都會稍微有點想法吧。”溫垣沒擡頭，手中筆還在動着。
楊童童還準備說些什麼，門口一個細細的聲音：“溫垣，你好了沒？”
楊童童並不在溫垣面前掩飾，她嘴一撇，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溫垣拿書對着楊童童的頭一拍：“喫飯去了。”說着就起了身，手裏轉着走讀證走出教室。
謝寧換了一身米黃色碎花長裙，站在黃昏投影裏，露出的小臂照出微醺泛黃，笑盈盈的看着他，要多好看有多好看，過路的幾個男生還在不停的回頭看她。
溫垣接過她手中的兩個保溫桶，和她並肩走出楊童童的視野。
楊童童“切”了一聲，拿上自己的走讀證從前門走出去。
喧鬧的食堂。
高三食堂裏六個窗口滿滿當當的都是人，端着飯的學生來來往往，有幾個學生會的人戴着紅臂帶站在隊伍旁邊，防止有人插隊。
謝寧和溫垣找了一個人不多的靠窗角落坐下，打開飯盒，把飯菜都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