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沒什麼變化，可又感覺變了很多。
附中旁邊的文具店老闆還在開，沒有換人。校門口以前密密麻麻的早餐攤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裝修華麗的早餐店和麪包店。
門口的保安大叔仍然躺在那張黑色沙發上呼呼大睡，鼾聲四起。眼角有了皺紋，頭上也有了些許白髮，看上去老了很多。
趁着保安大叔睡覺的功夫，季禾子偷偷溜了進去。不然等他醒來，沒有長達半個小時的盤問，大叔是不會放她進去的。
大門進去正對着的是一大節樓梯，寓意步步高昇。往左邊是初中部和寢室樓，右邊是體育館和操場；再往上走，是高中部的幾棟樓。
操場上站着黑壓壓的一片人，鬧哄哄的。
季禾子站在樓梯上看着操場上的這一幕，想起當年地中海也是這樣，拿着話筒指揮。
她當時因爲補習班事情多，不小心給忙忘了。急急忙忙的趕來，已經錯過了大點名。
好死不死的一進來就和他碰了個正臉，然後就被提拎到臺上，公開處刑。
老師的辦公室爲了近被直接安排在了高中部的教學樓，周斯燃在電話裏說過，校長這一次只讓邀請考到京大的學生參加。
附中每年考到京大的學生只有幾個，但是十年加起來也有幾十個人了。
高中部每個辦公室門口都站着幾個人，老師們無一例外，都是滿臉欣慰的看着由自己培養出來的得意門生。也因爲是校友的關係，很快熟悉起來，辦公室裏面也熱熱鬧鬧的。
相反，班主任周斯燃的周圍要安靜很多。
以前帶他們班時，他就說過不會再帶下一屆了，只當個任課老師就好。
當年周斯燃剛來附中，在學校裏也掀起來過一股熱潮，不過這股熱潮在陳南一入校後便迅速停止。
校園貼吧出過對他的十六字評價：溫文爾雅，雅人深致，風流才子，逸羣之才。
反正就覺得……周斯燃這樣的人不應該只是在蘭溪附中當個小老師。
季禾子曾問過他原因，他的答案俗套，故事浪漫。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聲，眼底盡是溫柔，“因爲我愛人在這裏。”
“周老師。”她繞過前面的人，走到周斯燃的辦公桌前。
周斯燃一看見她就樂，“我還以爲你不來了，你們也是，怎麼分開進來的。”
季禾子疑惑，注意到周斯燃對面還坐着一個男人。回憶了好一會兒，也想不起來他們班上還有人考上了京大。
男人估計是嫌辦公室裏太熱，就穿了一件短袖，黑色的長風衣隨意的搭在椅背上，神態慵懶的坐在椅子上，就連衣尾掉在地上也不似在意。
托腮回頭，瞟了一眼季禾子，又若無其事的轉了回去。
她沒想到陳南一一個沒從附中畢業的也會被邀請參加。不過一想到地中海對他的偏愛程度，也不奇怪。只是沒有心理準備的遇見，有點……尷尬。
周斯燃也是個人精，從兩人尷尬的氣氛中嗅出“他好像亂點鴛鴦譜了”。
又問道：“你們……沒在一起？還是已經分手了？”
“沒在一起。”
周斯燃大爲喫驚，照他看，兩個人也不像是沒發生過什麼的樣子。就以爲是陳南一不行，還沒有把人給追上。“那你們在一個大學裏，沒事怎麼不談個戀愛玩玩？”
季禾子笑而不語，陳南一餘光看到她有點不適應。也沒有再繼續聊這個話題，將話題轉移其他地方去。
他們聊的好像是他公司裏面的事情，她聽不懂，看着周斯燃辦公桌上的東西發呆。
周斯燃相當識趣，在適當的時候打斷他的話。提醒他，他身後的人應該不喜歡聽他說這些。“你確定還要繼續跟我聊下去？”
陳南一心思早就飛到另一邊去了，也不想和他聊天，可無奈季禾子從進來後，連一句話都沒問過他。他才被拒絕後沒多久，心裏還有些彆扭，不想先開口跟她說話。
附中的開學典禮每年都會邀請知名校友來做勵志演講，教導主任也是每年都會打電話問他有沒有時間參加，他都拒絕了。
今年還是因爲聽見李琦說季禾子會來，他才破天荒的答應參加。
被拆穿後，繼續嘴硬着不承認。“嗯啊！”
“行了，你就裝吧。”周斯燃搖了搖頭，“難怪你這麼多年了還沒追上季禾子，你也是不行。人家禾子都爲你考去京大了，你該低頭的時候低低頭沒事兒的。”
什麼考去京大？爲了我她才考去京大的？她去了京大？
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無解的問題。
“南一，去拍拍照，紀念一下。”衝着他眨眼睛。
“哦，好。”他點頭。
走廊兩邊的牆體前不久重新刷白過，被蹭上了雜亂無章的鞋印。教室裏面還是老樣子，桌椅板凳沒變樣。每個教室的講臺換成了多媒體，以前用的講臺被放在一邊，用放粉筆和一些雜物。
教室外面也安上了課程表，以前每當課程表發下來後，他們都會爭先恐後的搶在前面，拿一張紙把課程表抄下來粘在課桌上。
季禾子看的津津有味，陳南一則像個跟班一樣跟在她身後，一臉不爽的盯着她頭頂，敢怒不敢言。
教室有什麼好看的？啥都沒變，至於看那麼久嗎？也不看我，明明都沒我好看。
哼！不看我，不和我說話。
其實……教室窗戶的玻璃上反光，他變化多端的表情都被季禾子看在眼裏。
藏着笑，立刻又恢復正常。“上樓去班裏看看嗎？”
陳傲嬌表情立馬變得更加奇怪，想笑但是被他盡力憋住。既然你先開口跟我說話了，他不是小氣的人，我只能勉爲其難的和你說兩句話吧，不然她會很孤獨。
“好啊。”說實在的他覺得教室一點兒都不好看。
可是她邀請我了耶。
上樓後，果然……很無聊。
他感覺他們現在的姿勢很像小偷，彎腰弓步，臉貼在窗戶上。側頭問道：“你覺不覺得我們這樣像個小偷？”
她低頭看了看，好像是有點。“要不撤了？好像沒看什麼看的。”
“嗯，”陳南一看着她的眼睛，緊接着說：“你爲了……你，聽說你考上了京大？”其實他想問的是，她是不是爲了他才考得京大。
她怔怔。“……嗯，是啊，不過比你第一屆。”錯開他的眼睛。
“你就沒找過我？”心中存着一點幻想。
“……沒有。”
季禾子繞過他，往前走去，人前裝的淡定，人後瞬間崩潰。
怎麼可能沒有找過，從進學校的第一天就開始打聽，找人。她想的是，陳南一那樣張揚的長相在大學會很受歡迎，很出名，很好找。
但事實不是，她和週一找了一年都沒找到他。偶然間聽說計算機系大二有一個叫陳南一的，聽到消息後她趕了過去，那個叫陳南一的是個胖胖的男生，不是她要找的人。
——
“喂，陳哥，跟你說個事唄。”順勢坐在陳南一的對面，遞過去一瓶養樂多。“慢慢喫，傷胃。”
接過他的養樂多，一口氣喝光。“說事。”吐出兩個字後接着狼吞虎嚥的喫飯。
他嘿嘿一笑，臉上的肉跟着聲音抖動。他外號胖虎，因爲長得胖，是陳南一的室友。
“就是……藝術系追你一年的那個女生吧，她身邊有一嘴皮子特厲害的人，纏着我問了很久，我都沒把你的事說出去。就……”
“昨天不小心喝了一點酒。”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她套我話，我……不小心就把你給暴露了。”
陳南一沒什麼反應，倒是胖虎纔像是被暴露的那個人。“你怎麼說的？”
胖虎垂着頭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我喝醉了，還……還是有點警覺性的。我就說……說了你今天中午要來一食堂喫飯的事，剛剛……剛剛還發了定位給她。”
“嗯，”夾起最後一顆西蘭花放進嘴裏，端上盤子起身。“我喫完了，先走。”
胖虎看了眼消息，對方求他幫忙拖延時間，她馬上就到。他實在不忍心見人小姑娘那麼慘，追了一年的時間，連見陳南一一面都難。
伸出手握住他的胳膊，“人女生都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也就幾分鐘的時間，要不坐着等等？不會耽誤你出國的，互相交個朋友認識認識也行啊！”
陳南一掙開，語氣冷硬的說：“她來不來跟我無關，我沒空，要交朋友你自己交。”
胖虎抿嘴：抱歉哈，我已經盡力了。
季禾子氣喘吁吁的趕到，急忙在食堂裏掃視了一圈，沒看到她想看到的人。問道：“人呢？”
根據定位顯示，“陳南一”應該就在他們正前方向。而他們正前方只有一個男生在那兒喫飯。
她理所當然的認爲那個男生就是季禾子要找的陳南一，擡手一指，“喏，那個穿大花背心，胖胖的男生就是。”
看背影，季禾子就知道不會是他。
或許陳南一併不想讓她找到，也或者他已經被父母送出國。否則她滿學校找人，他不會不知道。
漸漸的季禾子不再刻意在學校裏找他，只是偶爾遇到像他的背影時，會情不自禁的多看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