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球形的能量燈滾到牀腳。
燈光從前額打到身後，影子投射到天花板上，顯得異常高大。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脫口而出。
“小魚？”
c0914固定好亂滾的小燈，歪歪腦袋。
“小魚乾？”
見她眼底平靜，不知是機械生物能更好地控制外放情緒，還是真的不明所以。
他斂了神色，輕輕笑了下。
“我小時候養過一隻貓，取名叫小魚。長得和你有些相像。”
c0914叼起薄被，蓋到小廢物的肩膀處。
順勢趴到了他旁邊，緩緩舔起了自己的毛。
“你叫什麼名字？”
她擡起前腳，看了看上面的編號。
“c0914。”
“……這只是編號。”
“‘小廢物’是你的名字嗎？”c0914看他，反問道。
小廢物不說話了。
昏暗的燈光照到他臉上，半面泛灰半面陷入了黑暗。一頭白髮缺乏搭理，凌亂地四下鋪灑，幾根亂髮隨意捲翹着。
那雙黑眸深邃起來，直勾勾地看着她，好似透過她想起了從前。
沒一會，重傷造成的體力不足顯現出來。他眯了眯眼睛，最終抵擋不住睏意，慢慢昏睡過去。
c0914腦袋擱在前腿上，她的休眠時間也到了。
待機前，記憶模塊推送起了久遠的記憶。
——綿綿，來看娘給你帶來了什麼？
——哇，是一隻小貓。謝謝孃親！
——以後她就是我們家的一員了，你們要好好相處哦。
……
明明他就叫綿綿，不叫“小廢物”。
爲什麼要改名？綿綿多好聽啊！
雖然他現在沒小時候那麼軟綿綿了，毛毛也褪色了，眼睛也沒那麼溼漉漉了……
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就是綿綿。
在垃圾場把他撿回來，剛開始根本沒有想到能通過他去浮空城修埃裏克的核心。
只是因爲他是綿綿，所以她想給他擋雨，她要坐在他旁邊，防止有壞蛋把他撿走。
雖然她已經不是“小魚”了，他也不再是那個四五歲、夜裏非要抱着她一起睡的小哭包了。
……
c0914起了個大早，改名叫小廢物的綿綿還在睡覺。
牀上躺着一個嗷嗷待哺的，兜裏揣着個只剩下一個零部件的。
作爲家裏唯一的能動的生物，c0914需要繼續努力工作，承擔起這個重任。
撿了廢品正準備去街頭廢品站，突然記起老林之前撂下的話。
——不要來找我了！
她原地思索了一陣，調了個頭，決定去另一個收廢品的地方。
走着走着，後面傳來一個輕快的腳步聲。
她加快速度，它也噠噠噠跟上；她突然放慢，它也緊跟着剎車；她往右轉，它也往右，她往左……
“汪！”
c0914渾身一抖，刻在程序裏的dna發出了警報，她的身體被驅使着撒丫子就跑。
“汪！汪汪！”
“臭狗，不要追我啊！”
背上沉重的廢品不斷後移，她停下來把這些寶貝固定好，又繼續開始了跑酷。
“你別跑了！”
“你是不是要去廢品站？走錯方向了啊！”
身後傳來卡巴卡巴的機械音。
c0914扭過頭去，一隻有着厚厚的黑色背毛的狗在牆角站着，湛藍色的眼睛像兩顆玻璃珠。
“汪，廢品站在反面。”
他吐着舌頭，熱情地給她指路。
他脖子上掛了個竹簍子，裏面隱約能看到一些廢紙廢布。
同道中狗。
c0914按下心裏的恐懼，昂起頭示意他帶路。
“你是什麼品種？長得真好看！”
狗子乖乖帶路，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
“布偶。”
“我叫雪球，是哈士奇！”他挺了挺胸脯。
這一臉蠢樣想認錯都難。
c0914無情地吐槽道。
“你也是和主人出來一起玩耍的嗎？”
他鮮嫩的長舌頭甩來甩去，看得她想一把薅下來。
“我沒有主人，我就是自己的主人。”c0914高傲地說道，“我現在是一家之主，需要擔負起養家的重擔。”
“不像你，就知道出來玩。”她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聽了她的數落，雪球想起主人每次出來工作，自己還不懂事得非要她帶着玩，羞愧地低下了腦袋。
高高豎起的三角耳無力地聳拉下來，喉嚨裏不斷髮出嗚嗚聲。
機械狗心理素質這麼脆弱的嗎？
c0914往旁邊挪了挪，默默離他遠了點，以防被碰瓷。
“……其實你作爲一隻狗，還是很有優點的。”
c0914受不了這種賣可憐的行爲，沉默了一會，開口道。
雪球眼睛亮了起來，一臉期待地看着她。
“呃……至少你看上去挺懂事的，不會拆家……？”
雪球點點頭，他和其他那些不懂事的哈士奇不一樣。
“還會幫你僕、哦不主人的忙。”
“挺認路的，不會隨便跟陌生人跑掉……”
雪球瘋狂點頭，他覺得自己遇到了知音。
“你太懂我了，要不一會我跟你回家吧！”
他興奮起來了，內置的發聲裝置發出咔咔的聲音，長長的毛尾巴在後面掃來掃去。
c0914被這條狗的沒節操驚呆了。
“不、不用了，我養不起你。”
她以爲這就可以勸退他了，結果她錯估了他的理解能力。
“我們可以一起養家啊！我負責做苦力，你負責跟老闆談價錢……”
雪球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
“不了，貓狗有別，我們是註定不能在一起的。”
c0914內心哀嚎，所以快把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掐死吧。她纔不想和這種秒跟別人跑路的傻狗一起住啊。誰知道哪天他會不會把家拆了送人？
就在這個自說自話粘着她不放的粘貓精一路護送下，c0914終於在拐了個角之後看到了收廢品的地方。
站前零零散散站了幾個人，其中一個穿紅衣的人類女孩尤其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