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羨歎了口氣，透過耳機清晰傳達過來。
兩人難得沒有互相嘲弄的心思。
“回來了。不過，應該也不會再回來了。”陸眠回答說。
手中的細劍舉起，光滑程亮的劍身在他右眼上映出一條光斑。
“謝謝你們的幫助，我們之間的交集到此爲止吧。如果之後有人向你打聽十四的消息，希望你可以當作從沒有見過她。”
“……這也是爲你們好。”
耳麥中的聲音一頓，而後傳來一聲冷哼。
「少跟我在這裝模作樣。」
「要不是因爲……誰稀罕搭理你？」
話音落下，通話被對面切斷了。
陸眠放下銀劍，手指深入耳洞去扣取留在裏面的接收器。
王羨他們這種本身有能力去浮空城謀事的人，甘願待在下城區，不過就是想過些問心無愧的普通日子，過得清淨。
再多的事情他們不但幫不上忙，還可能被無端拖入不明的爭端。王悠惹出的事情也算有了結果，不如就趁這個時候斷了聯絡。
接收器的位置有點靠裏，放進去的時候借住了工具，他的手指雖然長，但因爲常年握劍的原因滿是繭子，一時半會拿不出來了。
c0914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陸眠直起身，“找到了嗎？”
“找到了，就在藍夜。”她點點頭繞到他身後。
藍夜？
陸眠皺眉。是上次c0914拋下他自己跑進去的那家店，他進去的時候掃了一眼，燈紅酒綠，不論男女都裝束清涼。周圍傳來的視線無比肆意不加掩飾，令當時只穿了一件短袖的他莫名有些冷意。
幸好他今天穿了長袖長褲。
c0914呢？她穿的是……
腦海中浮現出那條對他來說有點短的裙子。
陸眠動了動，想轉過頭去，被背後的c0914輕推回去。
“別動。我找個東西。”
“……嗯。”他又聽話地站回原地。
身後傳來揹包拉鍊拉開的聲音，她撥開上面一層暫時用不到的東西，在與背部緊貼的一個暗袋裏拿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來，幫你把耳朵裏的東西取出來。”
她走到側面，晃了晃手裏小巧的工具盒，從裏面挑了一隻尖端微曲的鑷子。
陸眠矮下身，把耳朵微微湊過去。
溫熱的手指捏住他的耳廓，剛感覺到絲絲癢意，就被她一把拉下，冰涼的鑷子精準地伸進耳道把裏面的接收器夾了出來。
尚帶有餘溫的接收器不過拇指般大小，光滑的材質圍了一圈同色橡膠。
c0914將它扔到地上，一腳碾碎了裏面的信號元件。
自從利奧把資料庫裏的知識都輸入進來後，她總算不再是之前什麼都不太懂的狀態了。
“民間的這種自制信號接收器一般都盜用了科技公司官方的信號源，很容易被截取。”她解釋道，又朝陸眠攤開了手。
“給我，你的……”
剛剛被捏住的耳廓隱隱發燙，陸眠擡起手，在她的注視下把手輕輕搭在了她攤開的手心裏。
“……終端。”她說。
大手一瑟縮。
c0914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按上終端上的黑色感應條。
代碼中的信息查找程序和自己的靈能兩頭並進，在終端裏的系統中兜了一圈，發現裏面異常乾淨，就是多了幾個功能性軟件。
應該是利奧不知什麼時候入侵了他的終端，加裝了反追蹤防火牆，順便按照自己的風格升級了系統。
把工具盒放回陸眠的揹包裏，拉上拉鍊。
這裏離“藍夜”直線距離二十公里，上次乘坐公用車全程用時四十五分又二十秒，時間太長了，而且如果利奧被抓亦有被追查到的風險。按他們兩個步行的速度來算的話，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兩幢大樓中間的一條小巷子，一頭對着街道，一頭是砌着高牆的死路。
跟着一起跑回來的人羣或是已經走遠，或是跑進了周圍的樓房裏，外面的街道空落落的，只有零星幾個過來探查情況的城衛兵。
暫時沒有執法者追上來。
c0914掃了一眼街邊，目光停在了一輛橫倒在人行道上的機車。
磨砂黑的車身，在日光下泛着銀色流光的箱蓋，和造型狂野的赤紅色mr8型輪胎。
合適的交通工具有了。
她一邊在腦海中翻閱着機車騎行手冊，一邊調動靈能，進行隔空車輛解鎖。
幾名城衛隊的人剛走到街角，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轟鳴聲。
機車馳進小巷，過了一會兒，載着兩個人影出來，擺了個尾朝另一個方向轟隆奔馳。
無主的機車在街上亂竄，需要進行回收，而有主的，不管這個是不是真正的主人，都無需太過緊張。
他們看了一會，轉身繼續執行先前的巡街任務。
上頭下達的指令並沒有包含要去追捕這些街道飆車的人。
時間來到半分鐘前。
機車開到巷子裏的窄道中，在兩人旁邊停了下來。
c0914打開車箱蓋，把黑色的頭盔扔給陸眠，然後長腿一伸，直接跨坐上去。
找到了平衡點，前後試了一下後，掌握了箇中技巧。
“上來呀。”她催促道。
陸眠兩隻手抱着頭盔，茫然地看了看她，和她身下的重型機車。
“要不……我來騎？”
c0914頭一歪，意外地看過來：“你騎過這個？”
他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在虛擬現實裏騎過小綿羊算嗎？跟這個長得大差不差。”
c0914面無表情地別過頭。
“差多了……”她拍拍後座，“快上來吧。等我們到了地方，再讓它自己開回家。”
頓了會，車身一動，他坐了上來。
腰間一陣摩挲，他把外套脫下來圍在了她腰間，堪堪擋住因裙子上滑而露出一大片的潔白肌膚。
“騎車的時候風會有點大，彆着涼了。”
c0914任他圍好衣服，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
然後一怔，她又不是真的人類，就算被風吹得頭蓋骨都飛掉了，也不會着涼。
正想着，頭上一沉，陸眠又把唯一的頭盔套在了她頭上。
她手指摸上光滑的頭盔，仿生人的頭骨由精鋼打造沒有那麼脆弱。
剛想摘下來，就聽陸眠說：“也許這個程度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傷害，但是你換了副身體，能感受到疼痛，疼痛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感覺。”
“你好好開，我會抓緊的。”說着，兩隻手一左一右抓住了她腰間的衣物。
c0914這次沒有聽他的話，一把將頭盔摘下來，轉身戴在了他頭上。
“我可是第一次開，不想一轉身看到一些不太好的畫面。”不等他再說什麼，她把腰上的兩隻手向前一帶，環在了腰間。
她轉動把手，能量給足，車箱一陣輕微震動。
“出發！”
能量加滿的機車猶如一顆黑鐵流星，瞬間飛了出去。
……
機車在這鋼鐵塑造的森林中飛快穿梭，光線照過樓宇投射下來的倒影，在透明的頭盔面罩上層層交錯。
作爲曾經的風靈根，陸眠也有不少空中飛馳的經驗，但由於沒有過多的參照物，而且當時的心幾乎都放在了提升道法上面，對此沒有太大的感觸。
坐在身前的人身型嬌小，卻彷彿有着無限的動力，總是用張牙舞抓的自信包裹着純真的本心。
車速太快，他牢牢環住臂間的身體，細細咀嚼着離心力帶來的感覺。
連這種突如其來的逃亡都沒有撇下他，那他是不是可以認爲他真的已經被完全接受了，而且是那種可以交付後背的存在。
他眼皮向下，遮住了難以自持的笑意。
機車速度很快，又因爲體型構造的優勢抄了很多近路，不過十五分鐘的時間就順利抵達了“藍夜”所在的街道上。
陸眠摘下頭盔，放回了車身。
“銀龍，謝謝你送我們過來。”c0914下車，摸着車身說道，“快回家吧，記得小心點不要被那些人看見。”
說完，機車像是真的聽懂了她的話似的，絕塵而去。
“銀龍是她的名字。”
c0914解釋道：“她主人幫她取的。”
她體內配有各種信號的處理接收器，讀懂機械間的信號並不稀奇。
陸眠點頭解下了脖子上吊着掛墜的繩子。
“這個還給你。”
他撩起她的頭髮，系在了她頸間。
c0914拿起掛墜，摩挲着上面熟悉的紋路，裏面有小小的硬片。
是埃裏克的芯片。陸眠記得把他也帶過來了。
摸着摸着有些不對勁，她打開來，發現裏面除了埃裏克的以外，又多了一個眼熟的芯片。
“以防萬一，把你的芯片也帶着了。”陸眠說道，“你之前的身體還在王羨他們那裏，如果你需要的話……”
“不用了。”她收緊口子，將它們塞進了領口裏。
“用不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