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紅色的細煙從他的眼球中嫋嫋飄出，慢慢在前方形成一個立體的圖案。圖案越來越清晰，中間鼓起延至兩頭形成尖角，一條連接兩頭橫穿過去的縫從中裂開然後瞬間張開。
糾纏着暗紅色青筋樣絲絡的球狀體嵌在這個圖案裏面，毫無規律地向各個方向滾動，而後動作一頓，過電般抽搐了幾下。
“躲開！”
琨無掌上帶着些微靈力，朝她一把推了過來。
察覺到他緊張地語氣，c0914就勢一倒，滾進了一旁的簾帳後面。
紅到漆黑的眼珠子一轉環視了一下四周後，視線落到了琨無臉上。
一個合成音響起。
“須臾山將在一月後舉行全境大比，爾等速去參加。”
它的聲音迴盪在房間裏，同樣是人造音的頻率，卻充斥着滿滿的不懷好意。
眼珠子懸在半空，俯視着跌坐在地上的那個人影。
“琨無。”
被點到名字，他的身軀一震，不知是因爲疼痛還是下意識的害怕。
“如果你不想看到凌虛像九州城一樣，被‘天災’毀滅的話……”冰冷的血色視線落在他身上，高高在上，像是在看一隻不聽話的螻蟻。
“一個月後，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參加全境大比獲得進入靈脈的機會。”
紅色的血霧慢慢散開，下達了命令之後顏色逐漸淡了下去。
“我在你身上傾注了那麼多時間和力氣，不是爲了讓你背叛我的。”它最後告誡了一句，然後完全消失在了眼前。
“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你也逃不脫我的手掌心。”
它消失之後，陰冷的房間慢慢回到了原本的溫度。確認那股來自遠方的窺視感徹底不見了，c0914從簾賬後出來。
她拿起桌上的面巾，遞給了琨無。
“那是什麼？”她問。
琨無接過面巾，隨意抹了把臉，又擦去手上的血跡。
“血眼，祕術法會用來聯繫底下人的手段。我很早就切斷了它的定位功能，但是它依舊寄宿在我的身體裏，時不時出來刷一下存在感。”
“除了讓我難受一下沒什麼別的影響。等我死了，它就沒了。”
“九州城有一個名喚月珉的決策者，他加入了祕術法會成了其中一員。他偷取了決策者中靈根天賦最爲上乘的那位的基因，放入了基因研究所中培育，試圖製造一個爲他所用的傀儡。”
“在所有的克隆體中，只有我繼承了他的靈根。月珉把我帶入了法會，爲他們進行各種任務。”
他隨口解釋着，彷彿這故事裏的主人公與自己無關。
“幾乎每個城邦都有他們的人，類似陸眠這種通過基因匹配誕生出來的生命還有很多。他們的野心不止在區區佛種上。”
c0914：“你要去？”
“我不去的話，還有誰能夠去？”他反問道。
“你不要管我，管好你自己和陸眠吧。佛種在他們眼裏，可是比我重要得多的東西。”
“倒是你……”被血滴染紅了的眼睛瞥了過來，“下次再有這種情況就機靈點趕緊走，被血眼看到了你，你身上的小祕密可就藏不住了。”
關於血眼提及的“任務”他沒有再多說，見他身體指徵雖然已經穩定下來，卻依舊一臉疲憊的樣子，c0914嚥下了心裏的疑問。
……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陷入夢境中時核心處於紊亂狀態，虛擬夢境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夢中感受到的顛倒荒誕感也愈加清晰。
從休眠狀態醒來之後，c0914有一瞬間的遲滯感。如果與普通人類進行交流的話，她會知道這種感受就只是沒有睡好造成的神經遲緩。
陸眠在旁邊留了個信息，說他去取風精了。
她看完內容後，把紙條抓成一團，氣沖沖地去找琨無。
“琨無！”
她一腳踹開石門。
石門大開，裏面站在落地鏡前的人急忙抓了旁邊的衣服套在身上。
“風風火火地幹嘛呢！”琨無穿好衣服遮住身體，鬆了辮子的溼發披在肩膀上，衣服滲出了深色的痕跡。
“陸眠自己去找風精了！”
“哦。”琨無拿了毛巾擦頭髮，“我知道啊。今天的風捲天氣剛剛好，是個取風精的好時機，我告訴他的。”
“他上次去阿姆河，被矣藤的汁液濺到的地方還沒有好透。”
c0914走到他跟前：“告訴我他在哪個方位，我去接應他。”
“風精能幫他淬鍊身體，之前讓他去採集風捲之力也是這個原因。你不如趁此機會去把雲英採了。若是等他取完了風精，肯定又因爲害怕拖累你，自己就去了。”
“你沒有開啓屏障的權限，我會幫你開啓之後再去接應他。”
他戴上一副全新的墨鏡，轉過頭對她說：“雲英生於斷崖絕壁之上，你自己小心點，得到它對你來說沒什麼大問題。”
她早就應該瞭解到，琨無就是個騙子。他確實沒有半句虛言，只是把每一件事都往簡單了說而已。
當c0914爬上了他所指的絕壁，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了把自己當作石片喬裝起來的雲英，一把扯住它，腳下的地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時，她腦子裏再次劃過這個想法。
雲英的存在極其稀少，在生長範圍內的每個陡峭山峯上都只有一株，當琨無告訴她這個情報的時候她應該就有所察覺的。
她按照得到的生長座標點找到了這片絕壁地帶，連爬了幾個山頭，不是沒有找到就是找到的雲英已經過了需要的生長狀態，變成了純黑色的成年體。
直到爬上了這片區域中最高的一段刀削峭壁，終於在一大片顏色相近的岩石當中找到了幼年期的雲英。
她一手揪住了它的尖端，用特質的工具磨切着它的根部。即使是幼年體的雲英，它的枝葉也異常堅硬，切到一半的時候，工具斷了。
c0914：？？？
她不得不抽出陸眠給她的短劍，繼續進行切割的工作。
正小心翼翼用靈能裹着短劍，害怕它斷掉的時候，腳下的崖壁忽然晃了晃。幅度很輕，普通人也許可能以爲只是爬山體力透支的錯覺。
體內的探測儀告訴她，山體距離原本的位置便宜了至少五度。
她警惕地看着周圍，手裏的動作加快起來。
就在山體再一次搖晃起來時，她切下了最後一截。
無數山石滾落下來，c0914閃身躍過跳到了前方一塊大石塊上。她剛纔觀察了一下，山體上雖然大多數石頭都隨着它的挪動而到處亂滾，但有一部分與她腳下的石塊類似的，絲毫不受影響。
果然，這些石塊就像是長在了山體上一樣。
在這裏根本看不清具體情況，她運用靈能模仿山風的能量，腳下一蹬，短暫地騰飛起來。離這山體越遠，它的大致模樣也愈加清晰。
僞裝成山腳的地方伸出了四隻，高高的峭壁這是它背上的厚殼，山體的晃動是因爲它在緩慢移動。
而云英竟然是長在這頭岩石巨獸頭頂的伴生物！
她剛纔採摘雲英的舉動喚醒了這頭沉睡的巨獸，因體型太過龐大，它的神經接受系統也異常緩慢，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雲英也許只是某種對它而言微不足道的東西，疼痛一瞬後，它慢慢平靜下來。晃動的山體穩定下來，c0914把雲英嫩葉放進隨身攜帶的器具中，正要下山時，遠處又出現了異動。
她所在的位置是這塊區域地勢最高的地方，山腳底下原本平靜的遠方石地上拱起了一個鼓包。這鼓包一起一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這邊襲來，所過之處的岩石地如塌方般陷了下去。
隨着鼓包靠近，她感受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力量。
身體的產生了不同程度的信號紊亂，這熟悉的移動方式和吞食石塊的進食習性……
是魘。
想起之前一次碰面時不太友好的交流，以及過後意識層面受到的異樣感覺，c0914把短劍叼在嘴裏，手腳並用快速地離開了腳下這頭僞裝成峭壁的岩石巨獸。
身後傳來一聲沉悶的痛呼聲，頻率緩慢卻範圍極廣。
c0914回頭一看，正好看到了魘獸張開了灰黑色的大嘴，口中鋒利的長牙對着岩石巨獸的殼咬了下去。它的咬合力極強，直接咬下了一小塊岩石，在嘴裏胡亂嚼了幾下後吞喫入腹。
是她採摘掉了雲英發出的動靜，才讓魘獸發現了這裏追了過來的嗎？
正在她猶豫要不要幫一把處於弱勢的岩石巨獸時，一根暗紅色的長舌朝着她的方向追了過來。
之前覺得難以躲避的長舌在現在看來彷彿被按了慢速按鍵，c0914眼中捕獲了它的行進軌跡，往旁邊一躲，反手握住短劍帶着靈能狠狠地刺了回去。
劍身被靈能澆灌，上面的符印亮起白光，劍刃穿透長舌的外皮、切開了強韌的舌肉，直接把長舌的尖端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