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場嘁嘁喳喳的議論戛然而止,全場靜寂。

    吳闖傻了半天,才結結巴巴道:“三弟,你、你咋想的啊?”

    秦書涯淡定道:“她會官話,可能會有用處。”

    “啥?官話?”

    吳闖納了悶兒了,這隨便撿回來的婆娘,咋還會官話呢?官話可都是他三弟那種從大地方來的人物纔會的。

    何念秋也驚了,合着在這地方普通話這麼值錢,都能救命了?

    “三弟,這丫頭再能,大哥也得勸你再好好想想。”一個劍眉星目的大漢闊步而來,周圍寨衆的表情明顯恭敬了幾分,有人還朝他拱手行禮,喊了聲“大當家”。

    大當家雷一刀掃了一眼何念秋,皺眉道:“她頭回見你就威脅性命,性子也太烈了點,大哥擔心你喫虧。”

    秦書涯卻是含笑道:“大哥,我還沒弱到連個女人個制不住。”

    “大哥哪是這個意思……”

    一來一回,何念秋算是看明白了,這些人裏面說話最有分量的就是這個全寨人都護着的的“三當家”。

    只要他答應,什麼大當家二當家都得順着他的意思辦事。

    逃跑沒戲了,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就嫁進土匪窩,要麼就被弄死。

    沒退路了,何念秋一咬牙,立刻主動表態:“各位大哥別擔心,只要你們不殺我,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絕對一心一意留在這裏!”

    “我呸!你纔是雞狗咧!”吳闖一聽就不樂意了,錘子又舉了起來作勢要打。

    何念秋連忙躲到秦書涯身後,拽着他衣袖焦急地小聲哀求:“我保證乖乖聽話,求你了快救我!”

    女人躲在他背後,秦書涯垂眸只能看見她抓住衣袖的白皙雙手,正因爲緊張而隨着主人顫抖不止。手上遍佈粗糙的細紋和創口,但仍然能繃出漂亮的青色紋路和清晰骨節。

    她在出嫁前,想必是在家包攬家務,受苦受累。

    明明罕有地會說官話,爲何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君子一出,駟馬難追。”秦書涯淡淡道:“我既然已說娶你,就不會食言。”

    “羅木頭,過來。”

    一個脣紅齒白的小童應聲跑來,脆生生喊道:“來啦來啦,三當家有啥吩咐?”

    秦書涯讓開,露出身後的何念秋:“送她去我院子。”

    羅木頭頓時瞪大了雙眼,大眼睛倏然瞪向何念秋,一臉不敢置信。

    三當家這架勢……是真的要娶這個潑婦啊?

    娶媳婦兒,不應該娶個溫柔似水的嗎?這婆娘像大當家的媳婦兒一樣彪悍,三當家拿不住可咋整啊?

    雖然不太樂意,但羅木頭向來聽話,還是乖乖給何念秋帶路。

    何念秋如釋重負,連忙跟緊了小孩離開酒席。

    路上,羅木頭眼睛骨碌碌轉地極快,左顧右盼透着股機靈勁兒,臉頰卻一直都是氣鼓鼓的,像個氣炸了的河豚。

    何念秋剛想打趣幾句逗逗小孩,羅木頭就回頭惡狠狠道:“笑什麼笑!”

    稚氣小臉故意裝出凶神惡煞,奶兇奶凶地讓何念秋更樂了,憋得十分辛苦。

    羅木頭卻渾然不覺,自以爲已經嚇到了何念秋,冷哼一聲威脅道:“我們寨的人隨便誰都能一隻手捏死你,比宰雞還容易!要是敢欺負三當家,你就等死吧!”

    何念秋笑眯眯:“你也能捏死?”

    羅木頭支吾了半天,乾脆直接轉移話題:“寨子外面可全都是三當家做的機關暗器!你要是敢跑,最長也活不過一盞茶時間,等你爛了都沒人給你收屍!”

    何念秋敷衍道:“哇,好厲害喔。”

    羅木頭一臉得意洋洋,鼻子都要翹上天了:“那是當然!三當家長得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僅文韜武略,還精通暗器,是我們風雲寨的鎮寨之寶!”

    他話鋒一轉,嘟囔道:“不過三當家居然要娶你這種鄉野潑婦了,唉,簡直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嘖,這麼不會說話,這小孩肯定沒經受過社會的毒打!

    何念秋腦門蹭蹭蹭地直冒火,什麼叫鄉野潑婦,前世她好歹也是個知性大方的職場精英好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

    何念秋溫溫柔柔道:“小孩,你叫羅木頭是吧?多大啦?”

    羅木頭一愣,沒吭聲。

    “瞧你臉還沒長開,沒談過戀愛吧?”

    何念秋見羅木頭臉色微變,笑了:“男女間的事兒都不知道,亂插什麼嘴。怎麼?你是羨慕三當家有女人了?”

    羅木頭漲紅了臉,惱羞成怒道:“你……傷風敗俗,真配不上三當家!”

    ……

    酒席上,吳闖倒了碗酒卻覺索然無味,愁眉苦臉地放下酒碗。

    “大哥,你說這怎麼辦啊?”

    雷一刀瞅了瞅吳闖胸前成親用的大紅花,哈哈大笑:“得了得了,不就是個婆娘嗎?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三弟想要你就給他唄。”

    吳闖滿臉通紅:“哎呀大哥,俺不是說這個!三弟來寨子那麼久,可是頭一回朝咱倆要女人。他那身子骨……俺覺得夠嗆啊。”

    雷一刀摸着自己的絡腮鬍:“說得對,那小娘們兒太潑辣了,保不齊洞房的時候咱三弟得丟個臉兒。”

    吳闖急了:“那哪成啊大哥,在媳婦面前擡不起頭,以後三弟不就叫婆娘牽着鼻子走了?”

    雷一刀若有所思道:“乾脆——給她喂幾個麻丸,讓她晚上不能動?”

    吳闖一拍桌子,樂了:“好辦法啊!”

    ……

    羅木頭把何念秋帶到小院子後,也不知是羞是氣,轉頭就跑了。

    何念秋沒在意,她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新院吸引走了。

    房子是青磚紅瓦,卵石鋪出院中走道,院落中還有幾叢修長筆直的青竹與未開蘭梅,整個院落都透出主人的高雅格調,與剛纔她待的破爛“婚房”判若雲泥。

    看來她還嫁了個文人雅士,比原本那動輒滿口粗鄙之語的大老粗可好多了!

    推開房門,撲面而來還有淡淡檀香,傢俱雖不十分名貴,卻規整乾淨。

    何念秋還沒來得及繼續品鑑,房門被倏然推開。

    羅木頭雄赳赳氣昂昂地帶着倆大漢進了門,大漢上來就一人一邊,把還沒反應過來的何念秋按在了牀上。

    這……這是要玩強取豪奪的套路?!

    不應該啊,剛纔她明明在三當家面前表現地很樂意嫁給他!

    何念秋一臉驚恐地看着羅木頭拿着小瓷瓶靠近,掰開她的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去兩個藥丸。

    何念秋受到驚嚇,下意識就吞了藥,被嗆得咳嗽了好幾聲:“咳、咳……竟然給我喂春藥,原來你們三當家不能人道?!”

    此話一出,羅木頭和兩個大漢的臉色頓時鐵青,表情複雜欲言又止,最後自覺地讓開身。

    沒了視線阻礙,何念秋看到面容冷若冰霜的秦書涯正站在門口盯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何念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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