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溫柔攻陷 >第9章 第9章
    第九章

    夏繁星感覺自己被裝在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罐子裏,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但這個世界是無聲的。

    程書文嘭地撐開傘,走下臺階快步朝車子走去。

    夏繁星看見她站在車邊與趙斯晚說了幾句話,隨後,趙斯晚便同母親一起朝夏繁星看了過來。

    夏繁星右手揪了揪襯衣下襬,敏銳地察覺他目光彷彿比剛纔柔和許多,也不知是不是摻雜了同情。

    下一秒,程書文就朝她招手,示意她趕緊上車。

    夏繁星無措地頓在原地兩秒,直到趙斯晚按了一下喇叭。

    她驟然回神,抿了抿脣,抱頭擋住雨水,大步衝過去,宛如衝向足以叫她躲避災難的諾亞方舟。

    程書文忙折回去,將傘舉過她頭頂,嘴裏不忘安慰:“你這小孩怎麼連傘都不拿。沒事的啊,現在醫學技術發達,腦梗只要治療及時……”

    她原想添上一句“問題不大的”,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安慰與善意的謊言之間畢竟隔着一面薄薄的牆,因此也就沒再說出口。

    夏繁星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淚,悶悶地嗯了一聲:“謝謝程老師。”

    趙斯晚下了車,幫她們打開後座門。

    上車時,夏繁星訕訕對上他的視線,手指不斷摩挲着牛仔褲褲縫,雙脣囁嚅,低低道:“謝謝……趙總。”

    倒是不見了昨天給他發那句“婉拒了哈”的囂張。

    趙斯晚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程書文坐在車內,朝夏繁星招手,示意她趕緊上車,嘴裏還熱心道:“舉手之勞,沒必要這麼拘謹。他一個大男人還在乎你一個小孩兒這聲謝?”

    夏繁星耳廓紅透,好在今天沒綁馬尾,烏黑長髮披在肩頭,堪堪擋住了她的窘迫。

    車子上路,趙斯晚沒有說話,程書文給夏繁星解釋接下來的安排。

    “本來我是要他送我去朋友家裏喫飯的,剛好遇上你這檔事。我一盤算,我們這一路過去,不剛好經過人醫麼,就順路帶上你了。大概也就一刻鐘就能到了吧。”

    夏繁星不知道他們是真順路還是假順路,若是前者,她感激不盡;若是後者,她更是無以爲報。

    夏繁星擡起手背揩揩眼淚,想了想說:“程老師,我不知道該怎麼謝您。我們合作的項目,我一定盡心盡力竭盡全力服務好您,絕對不給您添麻煩。”

    程書文一愣,隨即被她質樸的謝意逗笑,揚起眉眼說:“好啊,那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嗯!”夏繁星鄭重其事地點頭。

    趙斯晚默不作聲地開車,全程聽着後排的交談,不由無聲擡了一下嘴角。

    程書文見小姑娘涕泗橫流,趁紅燈間隙,使喚自己兒子:“紙巾遞一下。”

    趙斯晚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撈過中控臺上的紙巾盒,側身給坐在副駕後的夏繁星遞過去。

    夏繁星伸手去接,卻在抓住紙巾盒時,明顯感覺到趙斯晚捏着紙巾盒另一頭,稍稍用力,往後掙了一下。

    然而,等夏繁星擡眸看過去,趙斯晚卻已經若無其事地鬆了手,並沉沉看她一眼,繼而回過身去。

    夏繁星目光本能地追隨他,心裏說不清是慌亂還是生氣。

    她也不知道趙斯晚什麼意思,是在提醒她昨天的“婉拒了哈”,故意捉弄她嗎?

    糅雜的情緒在胸口氾濫開來,可爸爸的事又像座大山一樣壓在她身上。

    夏繁星無暇去梳理各種前因後果,只無聲收回目光。

    然而,餘光瞥過後視鏡,卻猛然發現,趙斯晚的視線透過後視鏡落在她臉上,有打量,有探究,像煙雨中的遠山,霧濛濛,意味不明。

    好在紅燈轉綠,趙斯晚重新目視前方,踩下了油門。

    夏繁星垂眸看向膝蓋上的紙巾盒,雙手圍在一起,像是一個圈,將紙巾盒包裹其中。

    到醫院門口,雨已經停下。

    雨後空氣清新,不遠的天邊還彎起一道淺淺的彩虹,引得不少路人駐足拍照。

    夏繁星沒有心情看彩虹,道謝下車之後,便一路狂奔。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羣中,趙斯晚才緩緩收回視線,調頭往程書文好友家開去。

    程書文正低頭在手機上跟好友解釋遲到原因,忽聽趙斯晚淡淡開口:“沒想到你這麼助人爲樂。”

    程書文神情不變:“是什麼讓你對我有了冷血無情的印象。”

    趙斯晚聳聳肩膀:“從你試圖管束你三十出頭的兒子,並嘗試替他安排封建包辦婚姻。”

    程書文從手機上轉移目光,看向駕駛座上兒子的後腦勺。

    “軟綿綿的小姑娘就像剛滿月的貓貓狗狗幼崽一樣惹人憐愛,至於你……”她沒有說下去,但嫌棄之情已經溢於言表。

    頓了兩秒,程書文又感慨道:“我當年生的爲什麼不是個女兒。”

    趙斯晚眼皮一掀,從後視鏡中掃過母親佈滿遺憾的臉,沒什麼情緒地說:“那你只能問我爸了。”

    他說完,腦中忽然閃過些什麼,不由指尖輕點方向盤,不急不緩地試探:“如果我給你找個剛纔那樣的兒媳婦……”

    他話音未落,便被程書文揚聲打斷,帶着些許難以置信:“趙斯晚,我沒想到你的性傾向已經異化到這種程度了。”

    趙斯晚心中呵氣,挑眉問:“異化?”

    程書文面容正肅:“你多大,小姑娘多大,你也好意思。”

    趙斯晚笑了下:“所以,你就是認準了陸悅。”

    程書文正色道:“不,我只是希望你找到一個像陸悅那樣,與你年齡相當、閱歷相當、心智相當的成熟女性,順利進入婚姻。而目前你身邊最符合這些條件的女性,只有陸悅。”

    趙斯晚嘲諷:“即使我們之間完全沒有心動悸動?”他頓了頓,“那麼在你心中,人生的意義是什麼?像行屍走肉一樣,完成你們所謂的人生任務,然後再像你們一樣,壓迫下一代完成所謂的人生任務。這就是人生的全部意義,不荒誕嗎?”

    程書文手託額頭:“我開始後悔叫你來接我了,我沒想到會被自己的兒子像犯人一樣詰問。”

    趙斯晚看看近在眼前的小洋房,輕踩剎車,按下車門解鎖鍵:“恭喜你,你被釋放了。”

    程書文下車,砰地甩上車門。

    目送程書文走進小洋房,趙斯晚看了眼天邊暮色,想起滿臉眼淚的夏繁星,指尖輕點方向盤,調頭朝醫院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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