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芸本能地有些厭惡。
不過，當她看到李淵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睛，
頓時有些同情他了。
“說吧。”
楊芸點了點頭。
“我想請姑娘喫頓飯，還請姑娘不要拒絕。”
李淵說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楊芸，
生怕她一口回絕。
這個想法已經在他心裏醞釀了好久了。
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提出來。
更重要的是，就像此刻一樣，害怕遭到楊芸拒絕。
“好啊。”
誰知道楊芸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
就同意了。
其實，楊芸看到李淵熱切的目光，
忽然想起了王烈……
似乎，在她和王烈的接觸中，這樣的目光從未有過。
特別是望向楊芸的時候。
“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太高興了！哈哈。”
李淵喜出望外，差點跳起來。
很少的流露出了少年時代纔有的輕佻。
“現在就可以接受我的邀請嗎？”
似乎擔心楊芸會反悔，
李淵迫不及待地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眼裏仍舊那麼的炙熱和不安……
楊芸看得真真切切，再次點了點頭。
不知道作爲開創大唐的一代雄主，
回想自己一生時，會不會記起今天。
特別是在傳位給李世民後，
待在那座被全天下遺忘的太安宮裏的那些最後的日子裏。
李淵會不會回想起今天？
如果回想起來，這恐怕是他最幸福的時刻吧。
“小姐就在這裏坐着，哪裏也不許去，李淵去去就來。”
丟下這句話，李淵小跑着出了偏房。
過了足足兩盞茶的時間，院子裏突然飄來了刺鼻的異味。
緊接着，楊芸就看到了李淵被煙燻黑的白淨面孔，
和他手裏端的一盤黑糊糊的東西……
“這是？”
楊芸不自覺地蹙了蹙眉。
李淵這是以請客喫飯的名義在報復自己嗎？
楊芸心裏的僅有的暖意在迅速流逝……
原來天下的男人都一樣，
薄倖負心，且記仇。
“這是我爲你燒的鯉魚啊，這魚是我親手在山溪裏捉的，又肥又大……”
“又肥又大，你自己怎麼不喫？”
楊芸沒好氣地反問。
李淵略帶靦腆的笑笑。
“捨不得，想留給你喫。”
“不用，還是留着你自己喫吧！”
楊芸翻了個白眼。
這李淵看起來忠厚老實，
骨子裏卻和王烈一樣油滑。
明明想整別人，還說得這麼煽情，
就好像他真的是出於真心似的……
“留給我……姑娘這是又反悔了嗎？”
李淵眼裏的喜悅瞬間凝固，
狐疑和焦慮逐漸涌了起來。
楊芸喜歡的人是王烈，李淵十分的清楚。
他也知道楊芸和他走的近，也是爲了王烈。
可是，自己忙活大半天……
就這麼被辜負了嗎？
“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做飯，雖然廚藝很差，卻是李淵的一片真心……小姐就這麼拒絕了，實在是，實在是……”
李淵本來想說“太傷人了”，可是這四個字實在沒有勇氣說出口。
如果說出這四個字，楊芸勢必會徑直離開。
以後要想和她說兩句話，恐怕都很難了。
李淵不想因爲自己的原因，徹底結束這場單相思。
一時間變得戰戰兢兢，吞吞吐吐的……
“這真的是你自己親手做的，而且還是第一次下廚？”
正當李淵以爲楊芸要走出偏房時，
楊芸卻意外地問了一句。
“對，千真萬確，李淵可以指天發誓，李淵……”
楊芸伸出了手。
李淵一愣，這纔想起來，自己燒好魚後，
只顧着端給楊芸，卻忘了拿一雙筷子。
“你等着，我這就去拿。”
把那盤燒糊的鯉魚，往桌子上一放，
李淵又是一陣小跑出了廂房。
“怎麼樣？”
取回筷子後，看着楊芸吃了一口魚後，
李淵再次變得十分忐忑。
這種忐忑似乎比面對千軍萬馬，還讓人感到窒息和煎熬……
“你自己嚐嚐了。”
楊芸不置可否地放下了筷子。
李淵愣了愣，
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
瞬間就吐了出來。
“呸，呸，這是什麼東西啊！”
李淵喫完自己燒的鯉魚，
很快露出了懷疑人生的表情。
然而，楊芸卻在細細咀嚼着鯉魚的滋味……
自己完全錯怪李淵了。
他對自己，就像面前的這盤鯉魚一樣。
雖然看起來令人難以下嚥，
喫起來也是苦苦的澀澀的……
但是卻是楊芸至今爲止，喫過的最有誠意的飯菜。
楊芸仰起臉，下意識瞟了李淵一眼。
其實李淵面相俊美，棱角分明，
怎麼看都是人中龍鳳。
另外，從小承襲了唐國公的爵號，
當朝最得寵的獨孤皇后又是他的小姨……
論家世李淵同樣羨煞旁人。
按道理講，作爲楊素的孫女，
楊芸嫁給李淵不僅僅是門當戶對，
還有些高攀了。
可是，嘴裏的鯉魚越咀嚼，
楊芸的心情越複雜。
王烈雖然出身低微，做事又不願意循規蹈矩。
但是他的瘋狂，他的才華，
以及他偶爾流露出來的野心。
都讓楊芸十分的癡迷……
到底是選擇喜歡自己的呢，
還是繼續追求自己喜歡的？
楊芸在這一刻有些猶豫了……
過了很長時間，她突然站了起來。
“對不起。”
丟下這句話，楊芸飛跑着衝出了偏房。
下一秒，她的眼角有晶瑩的淚花在閃爍。
楊芸無法做出違背自己心意的事情，
她深愛着王烈，無論王烈對她怎麼樣，
她都深愛着他。
“這，算是失戀了嗎……”
李淵望着盤子裏，鯉魚焦黑的身子，
望着餐桌對面空蕩蕩的座椅，
心中同樣空蕩蕩的。
十天後，皇帝楊堅連下三道聖旨。
第一道聖旨表彰李淵禦敵有功，御賜車馬銀錢無數。
第二道聖旨赦免了吐谷渾人的死罪。
第三道聖旨沒有對王烈做任何嘉獎，卻同意了他帶着吐谷渾人南下平叛的請求。
接到這三道聖旨，李淵的表情很尷尬。
按照聖旨的意思，這場吐谷渾反擊戰，
所有的功勞都落在了他一個人身上了。
可事實上，他只是在後方保障了糧草的供給。
具體的軍務完全是王烈一個人在處理。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王烈離開了太白縣，
楊芸也就走出了扶風郡。
作爲一郡之守，李淵彷彿被綁在了這個地方一樣。
能隨着楊芸遠去的只有一顆炙熱的心……
然而，正當王烈等人準備出發時，
朝廷的第四道聖旨下來了。
聽說傳旨的宮人來勢洶洶，似乎是楊堅要改變主意，
李淵不自覺地爲自己的結義兄弟王烈擔心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那麼，皇帝楊堅反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