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大軍過江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好了。
有了鐵鎖連環，吐谷渾人站在船上就好像站在草原上一樣平穩。
他們很快就忘記了江面上的驚濤駭浪，
欣賞起了在北方難以看到的風景……
漢川境內，一股人馬悄悄撥開枯黃的蘆葦，
朝着江面上望了望，很快就離開了。
一個時辰後，襄陽城裏。
楊素身披戰甲，陷入了沉思中。
“去叫來護兒。”
楊素忽然說了一聲。
功夫不大，來護兒走進了軍帳。
“你把在漢江北岸看到的情形再給老夫說一遍。”
楊素盯着來護兒說。
楊素的眼睛異常明亮，似乎還泛着瘮人的寒光。
讓來護兒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躲在路邊陰溝裏的老貓。
實在是十分的不舒服。
“好，那末將就再說一遍。”
來護兒點點頭，講了起來。
“這麼說老夫發兵後，留給王烈的都是些破船了？”
楊素把問過的話又問了一遍。
“的確如此，末將上船時連走兩步，竟踩出兩個窟窿。”
來護兒回答。
爲了證明自己說過的話，沒有半點疏漏，
他連自己用盡全力猛踩的事情也不提了。
“那些吐谷渾人真的不肯上船？”
楊素不置可否，繼續問。
“是啊，吐谷渾人生長在關外，都是些旱鴨子，一上戰船就暈得不行，末將去的路上還看到很多吐谷渾人望見江水都吐得不行……”
“那漢江上的戰船是怎麼回事？！”
楊素的臉忽然沉了下來。
根據探子的最新情報，漢江之上，正有無數戰船，由北往南開來。
漢江是長江的支流。
王烈大軍從扶風開拔，必須經由漢江，才能進入長江腹地。
他們渡過黃河後，被困的地方正是漢江北岸。
“這，這可能是負責打探消息的看花眼了吧。”
來護兒小聲嘀咕，腦袋耷拉了下去。
楊素原本的計劃是沿江南下，直插江都，
先拿下造反鬧的最兇的地方。
給皇帝楊堅送一封捷報。
營造出江南叛軍已在他的掌握中的假象。
再看情況，揀幾個軟柿子捏一捏，
多多少少抓些俘虜，有個交代。
然後，火速收兵，草草結束平叛戰事。
這樣既可以把表面文章做足，
向皇帝楊堅交了差事。
還可以害王烈空跑一趟。
讓太子楊勇那邊，半點好處也撈不着。
可是，自從來護兒從王烈那邊探營歸來。
打聽到王烈手下的人連長江都過不了。
楊素立刻改變了主意。
他打算穩紮穩打，不僅僅要把江南各地的叛亂徹底平定，
還要把淮陽一帶打造成晉王楊廣的地盤。
如此以來，即使楊廣在奪嫡之爭中不幸敗了，
也可以以淮陽爲根據地，割據江南，
向新帝叫板……
然而，此時此刻，楊素的腸子都悔青了。
半個多月的拉鋸戰，
好像大雨之中的泥濘沼澤，
把他結結實實地困在了荊湘一帶。
並且雪上加霜的是，
江面上，已經有好幾撥探子，發現了王烈的戰船。
“來護兒誤我啊……”
楊素在心中暗自嘀咕。
卻不想承認自己的草率和判斷失誤。
下一秒，楊素的眼中迸發出無限殺意。
“願意將功補過嗎？”
“願意，當然願意！”
來護兒馬上說。
楊素的眼神實在太怕人了。
但是，他也知道漢江上南下的那些戰船，正是王烈大軍的。
有了這些全速行進的戰船。
戰船老化不堪使用，吐谷渾人不敢坐船，
從而導致王烈大軍無法南下的說法，
自然不攻而破了……
來護兒很清楚自己上了王烈的當，犯了巨大的錯。
按照楊素以往的做法，
很可能要拿他當替罪羊……
現在楊素問他願不願意將功補過，
無異於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
來護兒即使赴湯蹈火也願意。
“都退下吧。”
楊素揮了揮手，
大帳內，很快就剩下了來護兒和他兩個人。
“我要你扮作叛軍去燒了那些戰船，能把事情做乾淨嗎？”
楊素幽幽地問。
與其看着王烈過江後，和他爭功，
還不如讓他和那些吐谷渾豬狗一起死在漢江之上。
“可以，當然可以，只是……”
來護兒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隱情。
“怕死嗎？”
楊素眯了眯眼睛。
“不不不，爲了晉王早登大寶，來護兒從來不會吝惜性命，只是，您的侄女楊芸，還有楊家的火槍隊也在戰船上，對於他們……”
“殺！”
楊素不假思索地說。
說完，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於絕情了。
於是，補充說：“欲成大事，必須有所犧牲，就當是老夫爲了晉王的大業，大義滅親了吧……”
“還是楊司徒對晉王忠誠，末將佩服的五體投地！”
來護兒嘴上拍着楊素的馬屁，背上的汗毛卻全部豎了起來。
這個楊素可真夠狠的！
兩個時辰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來護兒帶着五千精兵，駕駛着兩千多艘裝滿了硫磺硝石乾柴烈酒等可燃物的快船，由南往北下了漢江。
這些人全部披散着頭髮，蒙着面，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
一看就是叛軍打扮。
“將軍，風向不對呀！”
船下了漢江還沒行出多遠，就有人發現了異常。
現在風向是由北往南，即使再用力，
船隻行進的速度也非常有限。
“不要管風向，都給我賣力點，如果在一個時辰後，沒法讓快船撞在對面的戰船上，本將砍了你們的腦袋！”
來護兒厲聲大喝。
他當然知道現在是逆風行船，
可是沒有辦法啊。
不把王烈的戰船燒光，自己就要掉腦袋了。
同一時間，王烈看到漢江對面的山巒樹木、村落花草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嘴角不禁浮現出了笑意。
根據最新打探到的消息，楊素被困在了襄陽城裏。
自己和楊素之間存在的出兵時間差，終於要補齊了。
另外，楊素被困襄陽，那是他沒本事，
等到王烈大軍一到，
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拿下荊湘。
讓楊素看看什麼纔是真正的實力……
“我聽說蓬萊有座仙山，等到了蓬萊，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看看仙山啊？”不知什麼時候，花不落出現在了王烈身後。
“當然可以了。”
王烈笑着轉過了頭。
自從那天提出要王烈跟她出長城，到塞外放馬牧羊後，
花不落的情緒就有些低落，
似乎一直都不怎麼高興。
王烈滿口答應她，就是想讓花不落的情緒能好一些。
“這麼說，你答應我了？”
花不落不放心地問。
王烈點點頭，正想再說些什麼，
卻隱約看到了幾艘迎面開來的快船。
“快，準備迎敵！”
王烈趕忙下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