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玄衍神術 >第九百七十三章:七情六慾,傾盡苦海(中)
    “在下複姓公孫,單字一個樓,”畫匠笑着拱手道,“方山小奇行遊士,淺授畫文書天風。生平乃願,做個天下行走,畫盡天下山水。”

    “公孫先生高志,在下欽佩。”蘇伏淡淡道,“可某要的,不是它!”

    公孫樓對蘇伏殺機恍若未聞,反而興致盎然地落座,道:“陌上行人,少有寄情山水,貴人不妨靜心,聽在下一言。這山水自有靈性,你若心慕於它,必然獲益匪淺;你若心惡於它,照不見前路,遲早迷失。”

    道理劍意微吐,凝於指端。

    “卻說早年有個方山子,歷遍天下山水,一卷書,勾勒天下風光,何等快意瀟灑!”

    公孫樓猶自侃侃而談:“這書未流傳天下,在下游歷尚淺,未有佳作。若貴人慾觀其風采,可至中神州聖地,興許會有機緣。”

    劍印攜裹風雷,快如閃電地刺向公孫樓。

    “大人……”

    恰在此時,李忠出現在房外,臉上盡是焦急。

    劍印凝在半途,揮一揮袖,負手回身:“何事?”

    李忠走兩步進房,指着樓下小聲道:“法華內堂來了個和尚,要見管事的。本來小的便能應付,偏那幾個乞丐多事,說您在……”

    “必是爲明日正式遊行來的,貴人來得巧,法會剛要開始哩。”公孫樓復又埋案作畫。

    蘇伏面沉似水,望了望恍若無知的公孫樓,一語不發地往下樓去。

    下到客棧門口,幾個乞兒便喏喏地說着:“這位大爺便是東家,有事找他說。”

    蘇伏掃了一眼說話的乞丐,頓使他噤若寒蟬。

    轉眸先見兩個胖大和尚,裹在一襲灰直裰下,目中寒芒一閃而逝,卻去拱手道:“鄙人便是這店東道,二位大師有何見教。”

    “無量吾佛!”

    左手邊的和尚喧了個佛號,道:“施主胸懷寬廣,收容乞兒,顯是善信的。明日要請聖界諸佛遊行,路過貴店,還請結綵施財。”

    經過他一番解說,總算明白過來。這遊行除了說禪,途徑的客店,無論大小,都要結綵施財,以迎喜氛。結綵要選用上佳紅綾,若是有信奉的佛,也要請金身鎮在店中。而施財便是佈施給窮苦人家,乞丐爲先。

    蘇伏聽罷,佯作爲難道:“鄙店本小利薄,如何承得住!便是這些乞兒,也是見着可憐,佈施一頓粗餐,僅此罷了。”

    “善人無須爲難,量力而行便罷!法會過後,但凡出彩者,皆可來四明殿領一份紅,定不教善人虧損。”

    “既如此,敢不從命!”

    “有勞!”兩個和尚施禮罷,便即往下個客店去了。

    他們穿着雖簡陋樸素,卻也是兩個揭諦羅漢,相當抱虛巔峯。

    見他們走遠了,蘇伏當即上樓,卻見房內空無一人,窗門大開,凜冽寒風,正將案上一幅鎮紙按壓的畫吹得獵獵作響。

    舉走二步,捧畫一觀,只見一個栩栩如生的和尚印在紙上。其口角微張,似在講禪,滿面慈祥,滿目悲憫,端的一個大德高僧,佛前座下佛子,使人心生膜拜。

    這禪師,可不正是松濤麼。蘇伏對他,絕無膜拜之心,只想將之收入魂幡空間,教他永世不能超脫。

    畫中還題了字,寫道:遠看山是水,近看水是山,山水若無途,復去向何處。落款是公孫遊士。

    字體清逸灑脫,一個寄情山水,縱情高歌的遊士躍然紙上。

    蘇伏眉頭微皺,此人只怕不是尋常人,究竟怎麼個來歷,連他本識都無法覷透。

    想不透,便只好暫且放下,沉吟片刻,先將李忠喚上來,問道:“這遊行早有收到消息麼?”

    “月前便收到提點,遊行乃是初戲,遊罷會有高德大僧,在城中各處開臺講法,若有親人朋友亡故,也可請他們超度。”

    李忠道:“對凡人而言,平日請個外堂的元僧,都極爲不易,故此後七日,城中應當熱鬧非凡。”

    蘇伏沉吟道:“法華內堂,多是些什麼人?外堂呢?”

    “內堂多是高德大僧,哪怕一個元僧,待人都是極爲和氣的。便似方纔來的兩人,乃是四明殿的護法,向不與人口角,來往四明殿的香客,都對他們印象極好。”

    李忠回憶說道:“小人曾去進香,不甚打翻無憂佛金身前香爐,非但沒有怪罪,還寬慰小人許多好話。”

    說着,音聲微頓,似是極爲不喜地皺眉道:“外堂多是些痞僧,乃是內堂犯戒的僧人容處,乾的是最髒最累的活,脾氣也甚是古怪。”

    “怎麼,你喫過他們欺侮?”

    “也沒甚……”李忠搖頭道,“有些痞僧根本不守佛門清規戒律,又不敢去往人多處喫酒,常來這僻靜地,尋小人要酒喫。有些喫罷非但賴賬,還要打砸鬧事,小人二人爲此受過數次傷,卻又無可奈何。”

    蘇伏冷道:“過幾日,便隨某回紫城,這處不合你們待了。記着打傷你兩個的禿驢,總有算賬時候!”

    “請大人三思!”李忠卻大是慌亂道,“小人等不過區區賤體,傷了便傷了,若是害您傷損一分一毫,小人便是殺身償命,也不能贖清罪過……”

    蘇伏擺手道:“勿須多言,——四明殿可有一位喚作淨慧的禪師?”

    “淨慧禪師乃是四明殿住持,鮮少現於人前,也是個高德大僧。”

    蘇伏沉吟片刻,令道:“去喚孔黎等人上來!”

    李忠不敢多問,當即領命而去。不多時,孔黎領着一衆大小乞丐上來,恭敬卻又亂糟糟地列在蘇伏前。

    許是知他不喜吵嚷,便都一個個住口,只把希冀的眼神望在他身上。

    蘇伏淡淡掃了他們一眼,翻手便是兩腚雪花白銀,足有百兩重,道:“有兩件事,若辦成了,各賞百兩。”

    此言一出,羣情激奮,各各都恨不得掏心挖肺表忠心。有這百兩銀,足以令他們脫離乞丐這一行列。

    “這百兩,預先分了,算是某的誠意。不過,有言在先,關於某之事,爾等切不要亂說,否則勿怪言之不預。”

    蘇伏音聲微寒,令衆乞噤若寒蟬,心頭直敲鼓。

    敲打一番,便將兩腚銀遞給孔黎,語聲轉了清淡,道:“百兩不過小事,若教某滿意,千兩亦是等閒。”

    趁着他們商討分配之事,他悄無聲息間,捻決施法,將二十來道玄靈引附在他們身上。這道玄靈引卻有名目,其上不附心神,卻有個咒令,便是當他們口中提到他時,必使其心脈斷裂,魂飛魄散而亡。

    這咒令乃是玄靈引伴生而成,也是機緣巧合領悟,融合自身劍意,喚作劍咒。名目好看,卻是極爲狠毒。

    不怪他狠毒,在此城每行一步,都要慎之又慎。方纔那畫匠已給他敲了警鐘,再不當心,只怕鐵三堯之事又會重演。遑論他要管這閒事,也多是爲了蜃樓羣島的凡民。

    卻說那孔黎,正在爲誰分多分少而爭得面紅耳赤,玄靈引附身時,其正背對蘇伏,雙眸竟是微微一閃,任其附身。

    少頃計議定,大小乞兒都不吱聲了,蘇伏方道:“有誰知道,法華聖地除了臺階,還有一條通上的道路?”

    “我知道,我知道!”一個乞兒興奮說道,“有次小的浪逛,在中央階下休息,見一車馬往山後去,小的遠遠綴着,偷偷瞧見馬車入到門裏去了。周圍有許多大和尚管守,小的不敢靠近。”

    蘇伏道:“明日法會,衆佛遊行,想必守備會有鬆懈,你等趁此混在那處,設法偷入那門,去看看馬車停在哪裏了。此是其一……”

    他取出松濤畫像:“其二,明日遊行,此人必在列中,去探出他落榻處,止這兩件事,某不論你等如何行事,若是辦成了,少不得你們好處!”

    孔黎臉上帶着憂色,道:“大……大爺,尋人蹤跡,我們拿手。那處守衛森嚴,顯是禁地,闖入禁地,只怕有命拿銀無命花……”

    蘇伏淡淡笑道:“現下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冒險搏一把、一個是離開,去留隨意,某不會爲難。”

    劍咒下,他也不怕泄密。

    “願意留下的,可自行分配去處。盯人的,事後賞銀百兩;盯馬車的,事後賞銀千兩,自己斟酌。”

    俗話說的好,利能驅神。他根本無需說些動聽的話來哄騙,只消將紅利提高十倍。

    衆乞有些傻眼,怔怔想着千兩白銀,可在城中最富貴之地購置一處宅院,還能娶幾房妻妾,快快活活地過上十年,這樣的日子,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是做夢也難遇到的。

    “大爺,我們幹了……”

    沒有一個退出,甚至爭相要去盯馬車。蘇伏不願過問他們如何行事,着他們自去外頭商議。

    當即又喚來李忠與跑堂,取了幾腚銀,着他們去購置結綵所需,兌換碎銀。不得不提,蜃樓羣島地處偏外,根本沒有印製銅錢,故市面上流通的,多是銀兩與符錢。

    將這一切部署,蘇伏方纔閒下來打坐,全神完善道基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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