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玄衍神術 >第九百七十七章:夜探外堂,酒肉和尚(下)
    卻說這法臺,立在車馬通衢的十字路口,人海潮流,密密簇簇,蘇伏費了好大力方纔擠到法臺上。

    佯作急事,附耳悄聲說道:“禪師房中酒具甚妙,小人慾與禪師品品這酒,暢談一番。”

    正巧公孫樓便在臺下,聽着松濤講禪,被這一斷,不由擡眼去望。捕捉到松濤眸中一閃而逝的殺機,不由微微一笑,捻了捻八字鬍。

    衆人聽松濤如此說,便要散去。人羣中突地又出來一個和尚,來到臺前,喚住欲要離去的松濤,說道:“師兄且住。”

    蘇伏心中一個咯噔,回身一望,是個着錦斕袈裟的長老。那袈裟金線閃閃,耀得人炫目之極。其頸戴一串珠,右手揖在胸前,拇指亦扣了串珠。

    但見其貌不揚,止那眉頭細又長,令人印象極爲深刻。約莫四十多年紀,頂上如禿瓢,頷下卻有一撮不長也不短的黑鬚。

    “早聞師兄大名,將那無憂佛舍利修得通透,小弟長眉,願與師兄論禪。”這長老自稱長眉,很快引起驚呼。

    此人卻是法臺宗來的。

    雖其言溫和,卻暗藏機鋒。松濤一聽便知,此人對於他“侍奉”無憂佛感到不服,“踢道場”來了。

    “微言妙義,盡在吾佛心中,哪怕有朝一日立地成佛,亦不定能領會,怎也不敢誇口說甚‘通透’。”松濤輕描淡寫、不着痕跡地推卻,既不顯心怯,又諷對方着相,聞者無不暗暗叫彩。

    卻說這長眉禪師,卻不是個好相與的,笑道:“怎奈得!師兄見小弟來,當即推卻有事在身,莫不是懼了法臺禪意,圓覺妙理,也不過如此!”

    激將之法,人人也使的。長眉這一番話並不高明,甚是無賴,卻將之擡到宗門之間的高度,饒是松濤心急如焚,也不得不應對。

    “天下佛門本一家,師弟何要爲難,”松濤雙手合十,低低唸了個佛號,“果真要論,不若稍候片刻,貧僧去去就來。”

    “慢着!”長眉不依不饒,“師兄說甚麼天下佛門本爲一家,緣何圓覺獨立在外?佛祖法瑜,也未見得聽命,這便是師兄口中‘本爲一家’?”

    松濤對其不依不饒糾纏,着實有些惱了。殊不知蘇伏比他更急,老和尚出門不過半個時辰,若錯過了今次,勢必令松濤警惕。

    況且,殺招可一不可再,松濤若起了警惕,下回這招決計無法施用了。

    想此便道:“這位禪師有禮了,小人圓心,乃法華外堂弟子。方纔奉了住持命,來請松濤大師,概因門中有個弟子着了邪魔,夢魘了,須得一個禪法高妙的法師來解。住持自忖力薄,不得已着小人來請,還望禪師看在法華薄面,容請一請,少待必將禪師送還此地,再與您論個高低。”

    豈料他急智中的一番話,令兩位禪師心中都有成算。一個心說你如此急切要引我回去,卻是爲的甚麼;一個心說解夢魘我最拿手,何不就此比上一比。

    蘇伏不知松濤起疑,見長眉意動,又道:“您且在此,代禪師講法,臺下諸位聽罷,若覺您微言妙義,甚於禪師,豈不高下自見?”

    長眉心中冷笑,無憂佛素來在佛門內威望甚濃,作爲侍奉他的松濤,愚民先入爲主,又怎懂他言中妙義,對此自是不肯。

    他順勢便道:“好,莫說小弟不講人情,那夢魘的弟子何在,我願同往,看誰能得法所治,以此立個高下!”

    松濤意味莫名地一笑,也不拆穿,道:“救人要緊,如此也好,圓心還不帶路。”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蘇伏倒也平靜下來,笑着引道:“二位禪師且隨我來。”

    見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松濤反而略感迷惑,竟對這平日懶得多看幾眼的圓心覺出一絲高深莫測來。

    這反而令他堅定殺心。數十年前,爲了立功,一個偌大家族說滅門便滅門了,多他一個也不多。

    ……

    卻說松濤禪房外,蘇伏猛地將本識散開,不見老和尚,當即捻訣輕彈,一道玄光疏地來到上空,嘩地灑下玄靈引,宛若星辰墜落,將此方古剎全數籠罩,所有在寺大小僧人,一個不落,全然落入他掌控之中。

    蘇伏閉目凝神,分心十數用,先選個弟子,利用玄靈引引其入夢。再使《補天》第三律“離魂”,將數個弟子記憶修改,遂將玄靈引痕跡抹消。

    這玄靈引是在蘇伏的一番瞎琢磨下誕生,素來只當做一種手段,未曾潛心鑽研過。若未用信願之力覆蓋,便會被此方天道察覺,引動天劫擊打,也不知是何緣故。

    蘇伏閉關,苦心鑽研劍意,實在無暇分心。

    玄靈引極爲隱蔽,隱在修士識海,更不易察覺。不過怕卻怕他非本人,做個意外動作出來,引禪師起疑,神識照入識海,玄靈引再玄妙也無所遁形。

    它妙便妙在,人對於擡頭不見低頭見之人,絕不會有事無事地利用神識掃其識海。無論修士還是和尚,這都是一件極爲失禮的事。

    話休絮煩!

    蘇伏又引三個弟子,伏在古剎周遭,留神着老和尚幾時歸來。

    這心神首次分散七八道,每道皆做不同事宜,壓力急遽增加,幾乎令他腦顱漲裂。

    遠在廬州太淵,閉關之中的孫仲謀,當即懵在原地,幸好身處靜室。

    一切就緒,恰巧圓心引着二位禪師來到,先有兩個弟子急着跑來:“禪師,您可算來了,住持都等不及,出去尋您了。”

    松濤略感意外,神識卻去掃古剎,未見異狀,便隨衆僧入去後院禪房,見個弟子雙目緊閉,嘴脣發白,正自哆嗦。

    圓心小聲地說:“日前他隨小人出城,回來之後便有些不對勁。禪師先將他治好,再來與小人論酒便是。”

    松濤眉頭微皺,神識探入其中,果是入夢徵兆,也不知夢中遇見甚麼,如此害怕。又聽見“城外”二字,心中疑心略去,顯對其知悉一二。

    “第一合,師兄爲大,且請先來。”長眉捻了數顆珠子,淡淡笑道。

    松濤半數心神,又被這長眉牽引着,想着對方方纔話語,心中不由起了些嗔恚,道:“既如此說,貧僧便出手了。”

    語罷低念一聲佛號,脣動間,有梵音妙禪吐出,落在那弟子身上。竟是立馬湊效,那弟子臉色稍復,嘴脣恢復一絲血色。

    梵音未斷,長眉卻冷笑一聲:“照蘊五空,五蘊皆空,卻是空相,如何解虛相。夢魘乃是虛相,妄念、嗔念、邪見等皆爲誘因。只怕五空,稍遜一些。”

    果然,梵音漸漸未能壓制夢魘,那弟子臉色又難看起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