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玄衍神術 >第九百七十九章:身外化身,雞飛狗跳(中)
    蘇伏的心驀地沉到谷底。

    松濤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突地露出一絲莫名微笑:“怎麼,你似乎很焦急,要逼我出手。若動手殺了你,你是否認爲,貧僧便走不出法華城了?”

    他雖起了疑心,卻仍然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場針對他的,處心積慮的殺劫。

    “而你,說不得可入聖界,從此擺脫下等人行列?”松濤搖了搖頭,“可惜,可惜。”

    “師兄不來見我,小弟只好斗膽入來……”長眉在外候得不甚耐煩,大跨步進來,見矮几對坐二人,一個悠然自若,一個面沉似水,氣氛甚是詭異。

    “來地不是時候。”

    長眉如此說,卻沒有退出禪房,反而也圍着矮几落座,目光在圓心與松濤二人身上來回掃視,道:“你喚作圓心是麼!方纔見你頗是機靈,欲收你做個弟子,法會結束,便隨我回萬佛窟,莫在這受法華鳥氣!”

    松濤悠悠地說:“圓心是法華弟子,師弟哪能說收便收,還要問過主人家纔是。”

    “噫?”長眉瞪大眼睛,“師兄落榻這處,小弟還當你是半個主人,方纔來求,不想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得主?”33小說網

    蘇伏思緒運轉如飛:要動手,必要逼二人先動手,道咒方可激發。惟有出其不意的劍氣刺殺,殺傷二人,本體纔有把握一擊必殺。

    可圓心修爲太過薄弱,根本引不起兩人警惕。哪怕向其動手,對方也會覺得可笑,施個禁錮之法鎖你,甚者用神識探查識海,如此一來,便都暴露了。

    更遭的是,此時此刻,以“縮地成寸”的腳程,老和尚只怕快到了。而城中那些被驚動的禪師,只怕也聚來了。

    愈是在這關頭,他反愈是冷靜。一計不成,再用一計便是!

    這世間,從沒有布好的局,便可高枕無憂地按既定軌跡,往往意想不到的事,總在意想不到之時突然出現,教你措手不及,從而犯下不應犯之錯,最後一敗塗地。

    蘇伏整束心神,將眼前亂局視作一盤殘局,思維無限發散,每個動作、每句話語、每個應對等等所會造成的局面,與其後續發展,都在腦海之中無限延伸。

    一步一步,他仿似聽到了老和尚的腳步聲,攜裹着淵深黑暗,一點點向他籠罩過來。

    “啊?大大大……大師,您您說什麼?”

    圓心一副方纔回過神的模樣,一臉不敢置信地望着長眉。

    電光火石之間,他尋摸到黑暗之中的一抹光亮,遂毫不猶豫地握住。本體倏然間消失在此地,不留半點痕跡,禪房內二人,竟都毫無知覺。

    長眉眉頭微皺:“方纔那機靈勁呢?做我的弟子,不要大驚小怪。”

    與此同時,老和尚一步自遠空跨入禪房,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

    “法慧師兄如此急切,發生何事?”松濤正暗自盤算,如何悄悄動手除了圓心,乍見老和尚來到,也是驚訝。

    原來老和尚名喚法慧,與淨慧卻是同個輩分,按法名排行,只怕便是四明殿住持淨慧禪師的師弟。

    蘇伏心中通透,恰到好處地一驚,忙即起身,恭敬施禮道:“禪師……”

    他記得圓心曾經便是如此稱呼對方。

    老和尚神識掃過古剎每一寸,偏犯知見障,眼前三人,便都忽略過去。整個古剎空空蕩蕩,他有些犯疑,終究還是沒有把疑心放在圓心身上。

    長眉見到他,心中直犯嘀咕。法慧他並不陌生,記得他還是個小佛徒時,這位老和尚便如此老態,如此古怪。說他冷漠罷,總覺不甚貼切,好似……好似死物披着人皮,尤其那一雙半張半合的眸子,被其盯視,總有一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故素來不願與其親近半分。

    法慧淡淡開口:“有個黑衣蒙面賊人,方纔窺伺你二人論禪,修爲不弱,只怕他看了不該看的,二位且助貧僧,將之捉拿。”

    未免松濤提起“夢魘弟子”,將一切穿幫,蘇伏當即急道:“小人這便去調集人手,搜捕全城。”

    法慧輕輕點頭。

    長眉心說正要收他一個弟子,出這一把力,總不好推拒了罷!想此爽快應下,當即出門去搜。

    蘇伏“十萬火急”地調集人手,出到大門時,見松濤站立門口,似乎正在施法。故意慢了兩步,在他身側微微小駐,低聲說道:“禪師,方纔小人得罪了,只要您不阻礙長眉大師收小人爲弟子,酒具自當雙手奉還,您的祕密,小人亦吞入腹中,永世不會吐露。”

    他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圓心的一些“小人物的小聰明”,仍然做出要挾。

    松濤當下篤定自己猜測,他怎會容許一個足以毀了他清譽的把柄握在一個小人手中。

    望着圓心背影,雙目殺機愈來愈盛。

    ……

    其實不論蘇伏是否看到不該看之物,只消他修士身份,法華宗便不可能放過,蜃樓羣島的隱祕,實在太深、太沉了一點。

    這一番動作,簡直可稱之爲天羅地網。少說有十來位禪師、數百羅漢,利用神識,家家戶戶,寸分寸土地搜過去。不時會出現一個疑似目標的黑衣人,最終都會發現,那隻不過是個凡人。

    審問,自然問不出甚麼。他對於自己會穿一身黑衣在城中游蕩,都感到茫然不解與不可思議。

    偶爾,黑衣人還會同時在城中各處出現。有脾氣稍急的,未及辨認便動手,因此多了許多處廢墟,誤殺了好幾個凡人,把整個城都鬧得雞飛狗跳、人人自危;把個伽藍法會,生生演變成了一場鬧劇。傳將出去,只怕佛門就成了衆大門閥口中笑柄。

    這一鬧,直鬧到月上中天。

    各處法臺早已中止,許多喜清淨的禪師,便都回去靜坐,不願管這是非。而不喜於黑衣人破壞法會,也有禪師加入搜捕行列。

    像似滾雪球般,搜捕隊伍愈來愈壯大,後來甚有凡人,自發地加入,早驚動了內堂。

    中央古塔,塔前空地間中有個亭子,中有個枯瘦的老和尚盤膝坐着。城內喧囂連天,他早已察覺。此時不由睜開渾濁的雙目,遙遙望了片刻,突地溫言道:“孔黎法尊可在。”

    亭外空地,疏地有火光照亮,凝成一隻火獅一樣的威武神獸,淡淡地望着老和尚。

    “小僧欲要出行,望請法尊用心守着這方浮屠。”老和尚雙手合十,輕聲地說。

    神獸淡淡‘嗯’了一聲,便又化火光融入地底。

    老和尚這才起身,望前踏出一步,人卻已來到四相寺的禁門前,輕輕打開禁門,復又踏出一步,已來到四方臺,如是反覆,須臾功夫,便出了山門。

    ……

    法會被攪成一鍋粥,亂糟糟失去了章法。

    全城都在搜捕黑衣人。卻說箇中有兩個着粗布麻衫,看似尋常婦人的女子,隨着衆人義憤填膺地搜捕,路過一條小巷時,卻悄悄潛入其中。

    待所有人走遠,其中一個無奈地說:“果被瀟湘師姐料中,伽藍法會大亂,如今可如何是好?”

    兩人正是瀟湘派遣,化妝成普通凡民,混入此城的南離宮弟子。

    另一個道:“我看不定是劍君鬧的……對了,你說城外如此古怪,不看真不知道,這些和尚原來披着仁慈的皮,卻是作惡多端的妖魔啊!若傳出去,不知天下人如何看待佛門。我看那些信佛的,便再也難信了。”

    說着,二女都不由打了個冷顫。

    她們沒有發現,有個老和尚正緩緩走來。

    似乎不願多談,當即有個弟子取筆鋪紙,將此間事備述說了,便連城外異狀也未隱瞞。

    另一個弟子則自懷中取了一隻小小的雪鷹,將紙用封皮包了,綁縛在鷹爪跟上。

    在這城中,傳訊飛劍根本不敢動用,暴露行蹤,只怕小命難保。

    這時老和尚已快到巷口,燈火的微光照在他的臉上,盡是慈悲。

    帶着二人傳訊,雪鷹騰地起飛了。望着雪鷹急速地竄入高空,不由鬆一口氣,心思略活泛,道:“法會真是無趣地很,早知便不來了。”

    嗤!

    另一個還待說些什麼,一聲悶響,頭頂似有甚麼落在腳邊,定睛一望,那是一具無頭的雪鷹屍體。

    兩人心頭皆是一寒,遂似有感應,不由轉身望去巷口,正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步來。

    “你是誰!”

    老和尚停在兩人數丈外,雙手合十,宣了道佛號:“無量吾佛,小僧淨慧,見過二位南離宮的小道友。”

    姑娘見他說話客氣,膽氣略壯,道:“原來是淨慧禪師。我家宮主遣我來此觀摩伽藍法會,好爲我門弟子傳頌佛法精深,望能止了兩門干戈。”

    尋了個藉口,又高聲質問道:“便是沒有事先通報,和尚你又怎麼無端殺我家雪鷹?這可是宮主最喜愛的寵物,你殺了它,宮主定不與你善罷甘休!”

    一個將手背在身後,悄悄地捻着一柄傳訊法劍。

    老和尚淨慧狀若慈悲地一笑:“無量吾佛!阿修羅禪,這世間衆生還不能明瞭,且請二位去往苦海一遭。”

    語畢,二人屍首無端分家。未及發出的法劍,啪嗒地落在地上,在這小巷迴盪着,映着逐漸蔓延開來的血跡,分外刺耳。

    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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