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卿很是不屑。
男子看了,卻是輕笑了一聲,並沒有再做辯解,拿着被褥,照着慕容卿指示,安分地去了一旁的榻上。
慕容卿注視着他背影,沒有了那張臉影響注意力,背影帶來的熟悉感又涌上她心頭。
她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男子穿着那身剛剛慕容卿幫他換上的乾淨裏衣,略顯艱難地躺到了榻上,閉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他的身體修長,那軟塌是慕容卿給自己準備的,他睡起來短了不少,只能蜷縮着腿,看着有些侷促。
不過慕容卿並沒有溫柔如水地過去伺候一番,總歸是有她的藥,死不了,等過了今晚藥效發揮了,也就不再需要她盯着照看,宅子裏的空房間他就能搬進去了。
慕容卿稍稍思考了一下明天要給男子用的藥,也和衣躺下。
房間的燭火併沒有吹熄,特地留着,方便夜裏照看。
到了半夜,男子果然不安起來,在榻上翻動身體,發出痛苦難耐地悶哼。
慕容卿一直都沒有真正睡過去,就等着這一刻的到來,這是藥性在他身體裏發揮作用時帶來的必然過程,誰讓此人身上的毒已經深入骨髓,如果想把毒逼出來,非得用上一些猛藥纔行,慕容卿乾脆就給他用了毒,以毒攻毒得更加徹底。
起身來到榻前,男子臉上已經滿是冷汗,眉頭錦錦皺在一起,似乎是想要醒來,但又不知是不是被噩夢魘住,久久未見轉醒。
慕容卿對他的噩夢不感興趣,取來銀針,在燭火的光亮中掀開對方衣襟,尋了幾個位置紮了下去。
漸漸的,男子的身體不再抽搐,表情也漸漸安寧,那夢魘似乎也漸漸散去。
慕容卿又浸溼了塊帕子草草地擦淨對方臉上和身上虛汗,收了銀針,給他蓋了塊探毯子。
做完這些,回到了牀上。
整個晚上,這樣的過程重複了有四五次,再加上男子睡着時總有噩夢纏身動靜不小,所以慕容卿幾乎一晚上都沒有睡熟。
到了早上,終於消停一些,慕容卿也漸漸睡沉了。
等到醒來,牀邊多了一張戴面具的臉,似乎已經盯着她看了多時。
她翻身下牀,目光冷淡,視若無睹地從重新戴上面具的男人身邊走過,去查看慕容樂安。
小傢伙已經醒了一會兒,在咿咿呀呀地發出長串的聲音,一個人躺在搖籃裏自娛自樂。
慕容卿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當然就是查看慕容樂安身上的毒素清除得怎麼樣,今天也依舊如此,然而查看的結果也與往常沒有什麼不同,毒素依舊在體內擴散,她試了那麼多種方法依舊沒能讓毒素有一點被清除出體內的跡象。
她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這是男子從昨晚至今開始第二次看見慕容清那張臉上出現不淡定的表情,第一次就是慕容樂安險些遭到那些人的毒手,第二次就是現在。
男子想着,看向慕容卿的眼神又多了一絲探究的意味。
慕容卿回過頭來神色已經重新平靜,發現對方在看着自己,疑惑道:“怎麼了,你是要跟我說什麼話嗎?”
她想這個男人從昨晚開始就一直被她照顧到現在,卻一直沒有表明身份的意思,真不知道到底想要隱藏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男子道:“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廚房裏我熬了一些米粥,如果沒有東西喂孩子的話,可以先拿這些應付一下。”
慕容卿正想着要弄什麼來填飽樂安的肚子,這裏可沒有羊奶牛奶給小傢伙喝,而她對於廚藝實在是沒有什麼心情,還正想要不要喬裝打扮一下悄悄去街上買一些回來。
“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慕容卿說着,就把樂安抱起來。
一進入慕容卿的懷抱,小孩子就開心地咧嘴笑了起來。
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孩子吵鬧,男子心想着,眼神就不由自主地落在慕容卿懷裏的嬰兒身上。
慕容卿見他看過來的視線,問道:“看來你對小孩子很喜歡了,這麼一直盯着看。”
男人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很難察覺的溫柔,卻是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些只能依靠別人生存的傢伙。”
慕容卿輕笑了一聲,“那你是隻喜歡我懷裏的這個小傢伙了?”
男人沒有承認,但是也沒有否認,慕容卿卻看到對方面具下露出的那雙眼裏有了一絲笑意。
“可以把孩子給我抱一下嗎?”
男人忽然提出這樣的要求,語氣還有些不自然。
他面容猙獰聲線粗啞,與這樣帶着一絲緊張與不好意思的語氣實在有些不搭,但是慕容卿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將慕容樂安遞到他懷裏。
對方抱過去的動作很是笨拙,但又極力保持着平靜,小心翼翼地用手從外面拖托住,在慕容卿的指點之下終於看上去像模像樣。
誰知道慕容樂安一到他懷裏,就笑得更加開心,還用胖乎乎的小手伸上去抓他臉上的面具玩。
男人像是害怕面具被抓下來露出原本的樣子嚇到這個孩子,於是頭往後仰了仰。
慕容樂安卻以爲他在和自己玩耍,於是笑得更加開心。
兩人這樣鬧了一陣,慕容卿看到男子眼裏的笑意更濃。
還以爲這個人不會有多餘的表情,居然對一個孩子笑得那麼開心,而且上一次……慕容卿再一次想到那次慕容樂安被黑衣人從水中救出來的經歷。
她清了清嗓子,問道:“上回救下樂安的人,是不是你?”
男子聞言,朝她看過來,點了點頭。
因爲聲帶也受到毒素影響,所以男子似乎不是很喜歡開口說話。
又或許是因爲男子本身便是性情如此。
慕容卿不再追問,心裏對他的身份又有了更進一步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