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清目秀的小太監恭恭敬敬地端着畫走到太后面前，太后那雙狹長的鳳眼在他清秀的五官上流連一陣，豔紅色的指甲敲了敲自己的臉頰。
等到她看清了畫的內容，神色稍微變了變，一雙上了年歲的美目看向下方的男子，眼裏閃過一道暗光。
慕容卿在戰北霆上去送禮的時候悄悄回到座位上，她在來時分明記得戰北霆手中空空，在和他同乘一轎時，她就有些疑惑，但想到和自己也沒什麼關係，就沒有出聲詢問。他是從哪裏掏出來的畫？
慕容卿眼睛尖，到底是看見了戰北霆送給太后的畫上畫的是一株蘭花。她憋不住笑了一聲，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蘭花象徵君子，品行高潔，典雅美好。這太后，可是一點兒都和這幾個字沾不上邊啊。
她敏銳地察覺到高座上的女人臉沉了下來，但還是穩住了自己。
“多謝東俊王的賀禮了，哀家收下了。”
慕容卿猜不到戰北霆是以怎樣的心思送的禮，而太后這個女人是用什麼態度收的禮，她只是覺得，有些離譜。
其實戰北霆在從暗巷走出來之後，匆匆地讓人在玄機閣的庫房裏隨意地挑了一張，貌似是前朝畫聖的作品，沒怎麼仔細看畫的內容，等到了宮殿拿出來後，倒覺得把這張畫送給太后，實在是屈辱了這副神作。
他淡漠地收回自己的視線，朝其餘衆人微微頷了頷首，一派自然地走回到慕容卿身邊。
“是前朝聖手仇古的遺作！此人極爲擅長畫蘭，但所有的蘭花都已失傳，東俊王這次替太后尋得珍寶，真是大手筆啊。”
附近有人眼尖還識貨，一眼就看出了這幅畫的淵源。連忙高聲呼喊了起來。在場的人中間不乏愛好附庸風雅的人在，紛紛想要上前一睹真跡的全貌。
戰北霆無聊地撇了那幾人一眼，嘆了口氣飲了杯茶，口中低聲喃喃，“倒是可惜了。”
太后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漆黑的眸子裏沒了以往浮在表面的笑意，只留下空洞的冷意。
“哀家今日倒是有些乏了。”太后盛妝的臉上疲態盡顯，白色的粉也掉落了大半，眼角的皺紋有些顯露，嘴邊的法-令紋使其更顯刻薄。.七
“諸位盡歡，哀家就先回去休息了。”
太后被身邊的周檀兒扶起來，站起身子後先是穩了穩自己，厚重的華服和鳳冠撐到現在，也該到了極限的時候了。
衆人紛紛起身，俯下-身向太后行禮，送走了太后。太后一走，整個殿內的氣氛就詭異了起來，一般主人已經離開了，衆人也都沒了興致繼續留在壽宴裏。只不過，這變化的差異之大，還是讓慕容卿感嘆了聲皇家子弟的變臉之快。
原本其樂融融熱鬧非凡的衆人，等太后一走，紛紛換回了自己原來的神色，不用刻意掛起一副笑臉討好迎合着今日的壽星，許多人都已經收拾好自己的衣物，迫不及待地準備出宮了。
周檀兒扶着太后慢慢走回鳳禧宮。
太和殿就在御花園的東北側，離鳳禧宮也是很近，只不過還要再穿過一部分御花園。
周檀兒今天一整晚都不在狀態，故而攙着太后走路的時候也一直都默不作聲。
“還在想着東俊王？”
太后多麼精明，一眼就看出了少女的心思。她今日也是注意到了戰北霆和慕容卿一起離宮的小動作，但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若你還是喜歡他，姑姑替你作主。”
太后眯了眯眼，一雙眼睛在宮燈綽約的宮道上，有些意味不明。
周檀兒一門心思放在了太后說的話上，對太后的表情一概忽略。她驚喜地瞪大眼睛，臉上煥發出前所未有的喜悅的光芒。
“真的嗎，姑姑！您是說真的嗎？”
她有些激動的搖起太后的手臂，若是以往，她絕對不會如此失禮，只是今天，她太高興了，因而有些忘乎所以。
“傻丫頭。姑姑當然是真心地替你着想的。若你真的喜歡，姑姑明日就叫霆兒休了那慕容卿。”
太后笑得一臉和藹，她心裏的彎彎繞繞卻比這明面上，要多得多了。
讓周檀兒做戰北霆的正妃，不僅能更加方便地監視他在王府裏的一舉一動，而且也能讓東俊王府和皇宮的關係拉得更近些，至少對於自己而言，他戰北霆就更難脫離自己的控制。
只是，當了東俊王妃，就註定沒有什麼榮華富貴的好日子能過了。
太后目光幽深地看着周檀兒，心裏也清楚這個丫頭也是個愛慕虛榮的主。此後，東俊王府只會越來越衰敗，戰北霆手裏的兵權也會被她和攝政王一步步瓦解，只怕到時候，就沒有今日戰北霆在宮宴中還能逞威風的機會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檀兒。”
到底是曾經真心疼愛過的侄女，太后還留給周檀兒最後一次能反悔的機會。婚姻是女兒家的終身大事，太后願意仁慈地再給女子一個思考的機會。
“不用想了姑姑！我當然願意！檀兒每天做夢都想變成戰哥哥的王妃，怎麼會反悔呢？”
周檀兒心直口快，不等太后說完，就連忙表示了自己非戰北霆不嫁的決心。小臉通紅，她已經開始在想自己的嫁衣挑哪一件了。
太后抿脣笑了笑，也罷也罷。原本還會擔心嫁給戰北霆後，周檀兒的胳膊肘會拐向自己的夫君，但看到現在她這副樣子，倒也覺得，給戰北霆挑一個不怎麼聰明的正妃，總比那個七巧玲瓏心的慕容卿要好。
姑侄兩人說說笑笑地朝鳳禧宮走去，夜色濃厚了起來，夜裏的霧氣升起，逐漸掩蓋了一行人的蹤影。
而另一邊，忘川早已備好馬車在宮門外，戰北霆先登上了馬車，只是在進門之前往後看了一眼，似是在確認慕容卿是否跟上了。
忘川給自己王爺和王妃挑着門簾，有些差異地感覺到，今夜之後，王爺和王妃之間的氣氛，好像突然變得微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