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相信皇弟不會的。皇弟曾經和朕親口說過，他對朝政不感興趣。”
“那他現在爲什麼捨得賭上他拋棄髮妻的罵名，願意娶一個出生於簪纓世家的貴族小姐呢？”
皇帝聽了這番話，不再做聲了。太后見男子垂下雙眼，有些憂心忡忡的模樣，忍不住添了把火。
“皇兒，母后教你一個道理，如果想要成功，就必須要把所有可能阻擋你腳步的苗頭掐死在襁褓中。譬如……”
太后一字一句說着，極盡溫柔的語調，說着的卻是世上最絕情狠毒的話。
虎毒尚且不食子，太后這麼着急地攛掇自己殺了戰北霆，很難不讓人多想她背地裏還有什麼陰謀。
自己和戰北霆在那裏互相爭奪來爭奪去，最後鷸蚌相爭的贏家，只有太后一個人。
皇帝不自然地笑了笑，他以爲自己是被那個放棄的，卻發現太后連戰北霆也不顧，他這個母后真的太自私了。
想到這裏，他望向了那個正在欣賞着自己指甲的中年女子。
明明已經風華不在了，卻還是要每天花費大量時間打扮自己，光是保養方面就慘無人道。但是沒人敢說。
皇帝的眼不免沉了沉。
“母后，”皇帝半開玩笑地開口，笑得有些牽強。
“皇弟都要娶第二個妃子了，兒臣想着，這後宮是不是也該立後了。”
皇帝說完，喫不準太后什麼反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看向不遠處的婦人。
皇帝這一雙桃花眼生的極爲漂亮，多情而溫潤，只是臉上呆板的表情破壞了整張臉的協調感，不笑的時候就有些詭異陰沉。
但宮裏的人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每天都看見皇帝一副好心情的樣子，臉上樂呵呵的，拿着把扇子，在宮裏到處閒逛，沒事還會聽曲兒看戲。
太后聽到這番話意外地看了一眼皇帝。鳳眸眯了眯，臉上的笑容立馬收了起來。
她放下手中的荔枝，轉過身，目光裏有些冷。
“我兒不急，立後事關重大，不可兒戲。母后會替你留意合適的女子，給你把關的。”
太后站起身，拖着長而厚重的裙襬，慢慢走至皇帝的身邊。她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帝，如今你可有心儀的人選？”
太后漆黑的眼珠子裏暗光閃過。皇帝這般歲數了，想要立後確實正常，但年齡越大，這心可能也野了。
太后嘴角勾了勾，也好，這樣置身事外也能坐收漁翁之利。
“回母后，兒臣對這都城裏的貴女都不太熟悉，但經常聽宮裏頭宮女侍衛們嘴裏說宰相的大女兒溫婉賢淑，姿容綽約，兒臣從前也遠遠見過，深得朕心。
母后覺得，賀姑娘怎麼樣？”
皇帝回想了一下賀菀的模樣，慢慢說給太后聽。
太后眉心一跳，果然是大了，有不屬於自己的心思了，畢竟這權力就擺在眼前，哪一個人不會心動？
“賀菀確實是一個好姑娘，但她不適合你。”
太后臉色冷了下來，
太后轉身，有些不太想繼續和皇帝商量下去，她揉了揉眉心，覺得有些疲憊。手邊這個自己親手養大的寵物，可不要最終長成一匹狼，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啊。
皇帝輕輕點了點頭，他已經從太后的語言和神情中明白了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個什麼地位。他眉眼微斂，蓋住晦暗的目光。嘴角輕輕挑起一抹弧度，恭恭敬敬地應了聲。
“謝母后教誨。”
正當他剛想離開，鳳禧宮外的小太監進來了。
“啓稟太后，東俊王來了。”
哦？今兒個怎麼一個兩個都上哀家這裏來了？太后鳳眸裏一片精光，微微頷首。
“讓他進來吧。”
皇帝收住自己的腳步，他有些好奇戰北霆的來意。他知道戰北霆和太后的關係冷淡，很少見到戰北霆親自來見太后。
“王爺今日找哀家所謂何事？”
太后見到來人，臉上掛起了一片不容易發覺的疏離。
戰北霆剛纔在宮外，多多少少聽見了太后說給皇帝的最後一番話。
因爲距離實在太遠，只聽到太后希望皇帝能找一個真心相愛的女子。他立馬想到太后強塞給自己的周檀兒，有些自嘲地笑笑，當真是一個好姑姑，但對自己來說，卻永遠不是一個好母親。
他注意到太后的神色變化，卻也不在意了。這二十幾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太后對自己的這張冷臉，今日過來，他也只是想告知一下太后，自己恐怕在三個月後是娶不了周檀兒了。
“太后金安。”戰北霆隨意地行了個禮。
“今日叨擾太后娘娘只是想來和您說一聲，和檀兒妹妹的婚事，或許要作罷了。”
戰北霆一身筆挺地站在遠處，他不願意靠近皇帝和太后那個母子溫馨的範圍裏，否則自己便會顯得格格不入。
他下意識地看了眼皇帝，卻發現他這個哥哥也正在看着他。四目相接的一剎那，兩人都趕緊移開了視線。
太后沒想到戰北霆竟然敢違抗自己的意願，本就有些刻薄的臉上此刻勃然大怒。
“你好大的膽子！”
啪的一聲，太后朝戰北霆扔來了一個杯子，杯中有着滾燙的開水和茶葉，被太后這用力一甩，茶水徑直朝戰北霆的衣服上潑去。
戰北霆的胸口出現了一大攤水漬印，還有零零散散幾片茶葉在上面，顯得頗爲狼狽。太后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怒目而視的樣子有些可怖。
“兒臣不缺正妃，更何況，兒臣對檀兒小姐除了兄妹之意再無其他。若是太后娘娘真的爲檀兒的幸福着想，也應當爲她找一個值得託付真心，兩情相悅的男子。”
戰北霆沒有在意自己身上的髒污，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說完了。皇帝聽見他的這番話，眼神有些奇異。
一個是自己不想要的，一個是自己求都求不來的。不愧是太后親生的，兩情相悅的這個藉口，戰北霆用的比誰都順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