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墓地附近的一座別墅內,明明一片慌亂卻安靜得出奇,被強行拉拽過來的木村太原走出病房,摘下口罩是滿臉的凝重。

    “怎麼樣?”

    永近先生蹭的竄到木村太原面前,他的眼角佈滿了血絲,紅的有些駭人。

    “英良的命算是保住了,但還需要一段時間等藥勁過去。”木村太原輕輕嘆了口氣,“這次,他可是喫大苦頭了。”

    永近先生的聲音顫抖着微微哽咽,“是……有什麼問題嗎?”

    太原太原:“英良他的脊柱受損,具體什麼情況還得等他醒來才能確認。”

    話落,永近先生頹然的往後退,好半天才招手讓人將英良送回房間。

    原來如永近先生這般強大剛毅的人在手術室前也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父親。

    木村太原又說了什麼他半點也聽不到,只是通過對方開合的脣勉強猜出些約莫安慰的詞句。他擡手示意木村太原不要再說,緩緩轉身,那一瞬間,他彷彿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叟,卸去了一身的桀驁。

    他緩緩走向英良的房間,想,爲什麼要將英良叫回來呢?爲什麼要放任英良介足喰種的世界呢?爲什麼呢?

    約莫是太寂寞,太思念。

    可這份思念卻害了英良。

    “uncle。”

    月野紗織一瘸一拐的走過來,站到他面前。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他。”

    這個女孩兒不爲自己辯解,她只是一步步走到永近面前面前,說,“是我沒有保護好他。”

    永近先生動作一僵,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擡手輕輕落在月野紗織的發頂,眼角含淚:“不怪你,孩子,這不怪你。”

    是他讓月野去調查的月山習,又怎麼能將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在摯友的孩子身上。

    “去休息吧,這裏交給叔叔。”他爲女孩理了理散亂的鬢髮,安慰道:“好好睡一覺,睡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uncle……”月野紅了眼眶,眼淚從眼角傾瀉而出。

    永近先生拍了拍她的肩微微點頭,道:“去吧。”

    送走了月野,永近先生終於走到永近英良的病牀前。永近英良的右手還掛着點滴,臉上帶着吸氧器,安靜的有些不像話。

    他在牀榻旁坐下,輕輕握住孩子的手。

    “怎麼這麼涼?”

    他鬆開手,不斷地往自己手心吹氣,搓了好一會兒纔再度握住。

    金木研回到家時已是深夜,他換上黑灰色運動裝,帶上彼岸花面具翻窗而出。

    瘦削的身影在黑夜中一閃而過,金木研避開監控再次來到英上次所住的那所醫院——太原醫院。

    太原醫院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彙集了全日本三位最頂級的醫師,因此在日本上層社會中亦是小有名氣。

    金木研站在在太原醫院對面的樓頂俯瞰着眼前的高樓大廈,心道:英他,最有可能在這了吧。

    他一腳踏在護欄上屈膝蓄力,猛的一個縱身躍過中間的“壁壘”來到太原醫院的頂空輕盈落地。

    因爲之後的暴走他已經不記得英的傷勢到底如何,他站起身靜默兩秒,最終決定從ICU開始尋覓。這一找,直到天邊微泛魚肚白,直到他翻遍醫院的每一個角落也都沒有找到英!

    英去哪了?

    去哪了?!

    去哪了啊!!!

    慌張無措侵蝕着他的神經,只覺腦袋一點點混亂,一點點炸開,他用力的咬着指甲,希冀着這樣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英不在這……他不會扔下我一個人的!所以他在那?他在哪?我該去那裏找他!

    金木研渾渾噩噩的推開家門,如一條瀕死的魚兒一個踉蹌撲在地上。

    他不知該去那裏尋他!

    在記憶中,英總是在的,渾身充滿了少年人的陽光與朝氣,一次又一次將自己拉出孤獨的陰霾,將自己與這個世界聯繫在一起。

    可是英,作爲朋友,作爲重要朋友的我卻不知該去那裏尋覓。

    鴿灰色的眼睛一片死寂,近乎絕望的看着手中的手機。他已經將所有能打的電話都打了,但沒有迴應,什麼也沒有。令人絕望的孤獨將他吞噬,困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

    叮鈴鈴,叮鈴鈴……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猶如一束光照進黑暗。金木研顫抖着按下接聽鍵靜靜等待。

    “是我。”

    是有馬先生,不是英……

    金木研幾乎要握不住手機,難以自抑的悲傷似潮水般洶涌邇來,將他捲入最黑暗的海底。

    英!英!英!

    你到底在哪啊!!!

    “喂?”

    “金木研?”

    沒有迴應,手機自金木研手中滑落,他像只受傷的小獸,蜷縮着,埋首在雙膝與兩臂之中。

    那束光……不見了啊!

    他將自己囚在這方寸之地,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不知窗外幾次日升月落,那小小的手機屏幕上終於出現了等待已久的名字。

    肥松

    他像溺水的人緊緊抓住這塊“浮木”,電話那頭,有熟悉聲音傳來,第一句便是。

    “金木你在哪?”

    金木研張了張嘴,久未開口的他聲音嘶啞刺耳,找不出半點以前的清潤悅耳。

    “英……”

    本以爲早已乾涸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喚:“英……”

    嘶啞的聲音又輕又柔,像是怕自己聲音稍大些就什麼都消失不見了。

    “……我在。”

    永近英良放緩了聲音,帶着些誘哄的意味,“金木,告訴我你在哪,好嗎?”

    “我在家。”

    金木研胡亂抹掉臉上的淚水,“英,你在哪?我找不到你,我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但我找不到,我怎麼也找不到。英,你在哪?告訴我你在哪好不好?告訴我啊!”

    “金木,”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好像在思考着什麼。

    “那混蛋死狐狸把我綁到國外給他當助手了,啊,那死狐狸連話費都不給充,跨國電話啊,話費簡直貴死!”

    “英……”

    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淚水再度捲土重來,“這是你國內的號碼。”

    電話那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金木研等了好久,熟悉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帶着無奈,帶着寵溺又帶着些許的無可奈何。

    “金木,我可能會離開一段時間了。我會每天給你打電話,好好照顧自己,可以嗎?”

    “不要!”

    金木研大聲反駁,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這樣乾脆利落的拒絕永近英良的請求。

    “英,我不要,我想見你,我想見你啊,永近英良!”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沉默,小屋又一次安靜下來,只有金木研略顯粗重的呼吸聲不斷迴響。

    “英,我想,見你啊。”

    “害怕嗎?”

    永近英良突然如此問道:“在我身邊,會害怕嗎?”

    金木研搖了搖,哽咽道:“我只怕你消失。”

    永近似乎笑了一下,像是妥協又像是調侃的說道:“還真是任性吶~”

    他的聲音彷彿大提琴的獨奏,低沉而舒緩,

    “阿研,我在東京城外的別墅,你知道的。來見我吧,Myprinc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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