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那天請假在家休息的時候特意早起想去嘗一下,只是沒想到我以爲我到得早,實際上還有比我更早的了。
那人坐在店面旁邊兒的椅子上,我也挨着他坐下。
“哎,你也來喫這家油條的嗎?”我轉頭去問他。
他沒說話,低着頭不知道在想着什麼。他的背挺得很直,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他的手很是好看,十指修長,指甲也被修剪得圓潤乾淨。
“他家油條好喫嗎,你知道大概什麼時候開門嗎?”我湊近了繼續問他。
可能是被我打擾到了,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過身子去朝着那店的門口方向走去。
我的眼神也隨着他的動作移動,他到了門口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了一把鑰匙,很順利得插進了門上的鎖裏,手指一扭,鎖的接口處應聲而開。
他很熟稔得打開門走了進去,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就是老闆。虧我還問人家好不好喫呢,也不怪他不理我。
他的門沒關,我就看到他拿了牆上掛着的圍裙慢條斯理得系在腰間。
“要幫忙嗎?”我從門口往裏望着他問。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說話,但也沒有關上門阻止我進去,我就默認了他是需要我幫忙的吧。
他從屋子的後面拿出麪粉倒在一個盆裏,我眼疾手快得幫他把雞蛋拿到他手能夠到的地方,爲此他還特意看了我一下,我仰着頭衝他笑了笑。
之後我就充當小工給他打下手,很快面前的瀝油籃裏面擺滿了炸好的油條。
門口的人也慢慢得多了起來,我就在前面給客人裝袋子收錢,他就在我的身後面炸着油條。
等打發走了所有人後已經快到了中午,我摸着額頭出的汗這纔想起來只是因爲一根油條竟然幹了這麼多的活,比我上班還要累得多呢。
我坐在椅子上休息,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瓶水,拿着水的手指在陽光的照耀下美得似是玉石。我順着往上看,是油條店的老闆。
接過水後猛地灌了一口才覺得舒服很多,他也在我旁邊兒坐下慢慢得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水。
“你叫什麼啊?”我接過來他遞給我的油條順嘴問了一句。
他停了一霎,然後慢慢得說出了他的名字:“霍道夫”
他說自己名字的時候很是遲疑,好像嘴裏說的並不是自己名字似的。
不過這個想法轉瞬即逝,口中的油條香味也慢慢得在咀嚼中生出了獨有的香味,叫我我不帶停頓得連吃了四五根。
按照我平時的飯量也就只有兩根左右,今天能喫這麼多我自己屬實也是沒想到。不過能喫這麼多我覺得除了好喫外還是因爲幹活是真的累得慌啊。
之後我們心照不宣得早上我上班的時候他會在門口的提手上掛上他預留給我的早飯,我休假時便會早起來店門口等他,然後我們一起忙活一個上午。
來買油條的老顧客都說我倆越來越走夫妻相了,還調侃霍道夫:什麼時候把人家小姑娘娶回家啊?
面對這些話他都只是面無表情得,炸油條的手沒有絲毫紊亂,修長的手指夾着手裏的長筷子輕輕得挑起油鍋裏炸得半熟的油條。
但是他對我的態度很是奇怪,叫我琢磨不清楚他對我的感情。我不敢往好處去想,也許是朋友吧,至少我們很是默契。
朋友也算是很好的吧,那我倆肯定還有進一步發展的空間啊,我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
再一次假期我如往常一般來到店門口,他已經開始和麪了,我把需要的水遞給他的時候他的手掌正好附在我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很熱,很輕易得就把我常年冰涼的手給暖和了。但只是幾秒鐘他便挪開了手拿走了我手中的水瓶。
我偷偷得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另一隻手摩挲了一下他剛纔握住我手的皮膚,似乎他的體溫還停留在上面。我忍住不自覺想要上揚的嘴角努力轉移注意力到新的地方。
只是晚上睡覺的時候腦子裏還是忍不住得回想他手掌的溫度,若是這個溫度落在我的臉頰,落在我的頭頂,我幾乎要被自己的想象搞得瘋掉了。
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心裏默唸:不行,不能想了,要睡覺!睡覺!
我覺得他可能也是喜歡我的吧,他對我也很貼心,比如:他會在早餐的飯裏給我放進去幾個煎蛋,還有會在我手腳冰涼的時候讓我在爐子旁暖身子。
我覺得這就是一個好的開端,慢慢得我們的關係會進一步發展的。
那天休假時的雨很大,到了九點多也不見停的,從街那頭突然來了一個人,說要霍道夫去救人,霍道夫只是看着他說:“我這兒的油條是好喫,卻也救不了人。”
那人聽了後直接跪在了地上求他。
我轉頭去看他,只能看到他抿緊的脣和手裏不被任何事打斷的動作。雨還是一點減小的趨勢也沒有,那個人就這麼跪在雨裏。我有些看不過去但也自知沒有任何立場去勸他。
未受他人之苦,莫勸他人向善。
那是我見到的第一次如此鋒芒畢露的他,突然覺得他與我之間的距離並不是現在的我伸手就能碰到的。
那人嘴裏說:求你,霍道夫,去救他。我也從來不知他還有行醫救人的本事。
是的,我從來不知。他也從未與我講過任何關於他自己的事情。我以爲他只是這家油條店的老闆,我期盼着我能成爲它的老闆娘。
但現實是我成爲不了它的老闆娘了,而它的老闆也不在了。
次日我經過店門口的時候,不見了排着長龍的隊伍,也不見了門把手上留的飯,更不見了這個敞開着的大門與門內的那個我向往已久能與之共度餘生的人。
他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就消失了,若不是門頭上掛得牌子還以爲先前的日子只是我的一個夢。現在夢醒了,而他也不在了。
但我總是不想要相信,心裏還在期盼着他的到來。也會時不時得冒出一個小人:也許他是有什麼急事突然要去辦呢。
但隨即又有一個小人會說:要是真的在意你的話肯定會留下個消息的,他什麼的也沒有就走了,肯定是沒把你放在心裏。
我被這個想法弄得有些難受,從心臟深處涌出了酸意。他若是真的在乎我是不會叫我忍受這種患得患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