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出去一趟沒個笑臉的,不是去蕭家了嗎?有啥不高興的?蕭家的還能爲難你?”
王大娘沒有理自家老頭子,直徑走進竈房,見大兒媳婦張春麗已經在燒水做飯。
竈頭上放着洗好的乾白菜和一小把鹹菜,乾白菜還是大兒媳在供銷社買到的搶手貨。
王家雖然有四個人在工作,但是要養大大小小十張嘴,現在又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糧食的時候,所以每日也是兩餐,所以喫飯時間和蕭家差不多。
不是王家蕭家這樣,是這幾年大家都這樣,只不過區別於喫的東西罷了。
張春麗見自己婆婆回來了,“娘,回來了。”
王大娘點點頭,“我去屋裏拿糧食。”
王大娘說完,在碗櫃裏拿了一個碗,就去自己屋裏取糧食去了。
王解放原名王大川,十幾年前隨着人民解放的時候改的。
只不過他這個年齡上下相差五六歲的,基本十有三五是叫這個名的,所以家裏還是叫的小名大川子。
王大川在屋裏聽見外面的聲音也出來了,問他爸,“娘這是咋了?”
王作河搖頭,“不知道,從外面回來就沒個笑臉,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受氣了。”
王大娘端着糧食出來,就聽見自家老頭子編排自己,“你這老頭子,不會看臉色就不要瞎胡說!”
張春麗接過婆婆手裏裝糧食的碗,裏面裝的依舊是大半碗棒子糝子和少量的棒子芯,麻利的倒在已經開了的鍋裏。
“糧食的事情,你和蕭大娘說了?”
婆婆去蕭家幹嘛去了,張春麗是知道的。
王大娘坐在竈前,“說了。”
張春麗舀了些水涮了涮裝糧食的碗,看自己婆婆沒個喜色,“蕭大娘是說什麼了?”
王大娘也是憋了一肚子話,尤其是看見蕭家幾個餓的頭大身子小的孩子,就竹筒倒豆子的和大兒媳婦說了剛纔的話,
“你說你蕭大娘怎麼就想不開,今早一家子大大小小都去了城外北山坡,扒拉些草根回來。我看見那孩子一個個都餓的飄忽了,這是要餓壞了,要是時間長了,這是要壞身子的!”
王大娘也是明白常桂菊爲什麼不願意,但是她覺得保命不是更重要,啥事不能先好好活下來,填飽肚子更重要。
張春麗手裏不停的攪鍋,“那這也沒辦法,蕭家的頂樑柱全都不在了,她家除了每月那六塊錢的補貼和十四斤糧票,就沒其他生計了,在外面能找兩口就找兩口。至於大強子的事情,娘你以後還是不要在蕭大娘跟前說了,免得你和她之間鬧不愉快。”
要不是她孃家當年死命攔着,不讓她去當鐵道兵,還爲她找了現在的工作,她也許也已經去了。
後來聽說了鐵道兵的辛苦,她也是有些慶幸。
自己的妯娌劉紅星,可不是蕭老二家的,她是不會給自己養孩子的。
王大娘唉聲嘆氣的,“我這也是看着難受,你說一家子原本多有出息,這在咱們這巷子裏,也是過得數一數二的人家,這才兩三年,怎麼就落到這要餓死人的地步了。”
張春麗沒有接話,她也而是加快了手裏的動作,一會喫完還要再去上班。
王家的飯快做好的時候,二兒子王大林,現在叫王解民和二媳婦劉紅星,下班回來了。
大孫子和二孫子也放學回來了。
現在都是這樣,大部分人家都湊不出來飯菜給上學的孩子帶。
而且帶到學校的飯菜,總有丟的和被搶的,有的在路上就被搶了。
所以這一年多,學校都是這個點讓學生回家喫飯,畢竟老師也是一天兩頓,大家都是這個點。
小孫子和孫女也都從後院出來了。
王大娘見二孫子繼軍滿嘴髒乎乎的,就要上桌子,伸手就扯上兔崽子的耳朵,
“你哥你妹你弟在外面擦手擦臉,你看不見?”
雖然那毛巾也沒多幹淨,但是總是溼的。
隨着王大娘的動作,王繼軍臉上的黑土渣子,都撲簌簌的往下掉。
王繼軍剛想“嗷~~”一嗓子,就看見自己爹瞪自己的眼神,立即小聲吸氣,
“奶、奶快放手,今個找着些的螞蟻蛋,被你這一下子,全白吃了。嘶~”
王大娘聽孫子這麼一說,即心疼孩子半年沒沾點葷腥了,又生氣孫子上學不好好上,盡弄些這些,但是還是鬆手了。
王大娘一鬆手,王繼軍齜牙咧嘴的揉着火燒火燒的耳朵,跑出去了,就知道這招見效。
王大娘看着都八歲了,還和野猴子一樣的二孫子,再想起蕭家的那幾個孩子,
“那你也滿足吧,老孃至少讓你們混着個肚圓水飽的,你蕭奶奶家的幾個,這都吃了多少日子的樹皮樹葉子了。”
王作河現在知道老婆子怎麼回事了。
“娘,你可別想着給借糧啊!你看她那大兒媳的孃家,都半年多不跟她們家往來了,就是怕借糧。這在青縣她家就還就趙家這一家親戚,她家又不是土生土長的青縣人,誰家敢給她家借糧?”
劉紅星嘴快,而且她也怕她這婆婆動了借糧給蕭家的心思,就算借也是借給她孃家,借給蕭家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