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鴛鴦沒有譜 >第 18 章 第 18 章
    城郊。

    前有假扮恆州軍,後有盜取白虎牌,陳清湛一點也不想攪京都的渾水,卻被人算計至此。

    他走到墳前,彎腰捧着地上的土往盜洞上覆,喃喃道:“阿姐,莫要着涼。”

    李懷己心非木石,跪到陳清湛身邊和他一起覆土。

    陳清湛神色黯然,道:“你們兄弟相鬥,爲何把火燒到齊王府?”

    “對不起。”李懷己知他難過,寬慰道,“阿瀅墳塋被盜之事我會向父皇稟告,此事事關皇家顏面,父皇不會不管。”

    陳清湛卻道:“我阿姐沒葬在皇陵,皇家的顏面還沒有丟那麼大。”

    即便是皇子,也只能葬在帝陵周圍,更何況五年前當今陛下的帝陵尚未完全建好,便只把二皇子妃葬在了城郊。若是當初陳清瀅能葬入皇陵,想必也不會這麼輕易被盜。

    李懷己自然明白,可當年即便死的是他這個二皇子,都不一定能葬入皇陵,更何況二皇子妃。

    盜洞被蓋好,陳清湛走到碑前,依照恆州風俗拜了拜,才起身問道:“昨日信上的字,你可還記得?”

    李懷己收回心神,道:“就十個字,‘守軍已買通,社稷壇一敘’。”

    “我再寫一封,拓上白虎牌印,你拿着去稟告陛下。”

    李懷己一頓,便明白了。他可以說自己接到信時看到了齊王府白虎牌拓印,而白虎牌早已隨葬,他覺得事有蹊蹺,所以去看髮妻墳塋,結果發現墳塋被盜。這樣一來,他們便反客爲主,李懷己可以理直氣壯地請杲皇查幕後主使。

    “我並非幫你。”陳清湛道,“我只是想查清到底是誰有動齊王府的心思。”

    他雖然這麼說,但卻已經幫了李懷己大忙,這樣一來,杲皇知道有人要陷害這個兒子,或多或少都會更關注他一些。

    李懷己想要立刻拿了信入宮稟告,可如今他們手上唯一一塊白虎牌卻在陸微言那兒,陳清湛需得回趟澄晏園。

    二人不方便在人多眼雜的京都聚頭,李懷己便道:“西街有家掛着‘壺中日月’酒旗的酒肆,店鋪老闆是我的人,你對他說要‘玉碗琥珀光’,他便知道了。”

    許多達官顯貴都有對接情報的暗點,李懷己把這個告訴陳清湛,也是在表達自己的誠意。

    李懷己越快入宮越好,是以陳清湛直奔澄晏園蘭芳院而去。

    他進院子時,陸微言正夥同蘭芳院上下一起……搓麻繩。

    陸微言本來想着陳清湛和齊王妃都出去了,纔敢直接在院子裏大張旗鼓,沒想到陳清湛拐了回來,她忙解釋道:“我的繩子昨天給二殿下用了,我得再做一根。”

    當然,不能說這繩子是爲了以後翻院牆用。

    幾股細繩已經搓好,他們現在正在把那些細繩往一起編,陳清湛看着那拇指般粗細的繩子,道:“嗯,這跟繩纔像是用來負荊請罪的,你那天拿的可能更適合翻花繩。”

    陸微言:“……”

    好啊,陳清湛嘲笑她!陸微言氣鼓鼓地跟着他進了屋,還不服氣道:“翻花繩不好嗎?我會翻的花樣可多了!”

    陳清湛把門帶上,取了筆墨,在椅上坐下,問她道:“昨日的事你不想知道嗎?”

    “你不說,我怎麼好問?”陸微言知道事關重大,也就沒想過陳清湛會告訴她。

    陳清湛笑道:“前些日子是誰說想要知道齊王府的形勢?”

    陸微言不語。她之前確實想知道清楚一些,說不定還可以給他幫幫忙,但自李懷己來澄晏園探望,她偷聽被發現以後,陸微言總覺得有道坎過不去,也不好意思再問。

    陳清湛看她神情便猜到了一二,道:“那日讓你迴避並非是因爲不信任你。”

    陸微言忽然擡頭看他,她想過陳清湛可能責怪她,可能原諒她,但她沒想到他會解釋自己爲什麼讓她迴避。

    陳清湛移開目光,道:“只是,我阿姐……”他一時不知如何說起。

    “我知道。”陸微言道。那是讓他難過的事,她也不忍心讓他再回憶一遍,“我知道了纔會讓錦瀾過去勸你。”結果他還責怪她隨便使喚錦瀾。

    陳清湛怔了怔,良久才搖頭道:“這事晚些我再同你解釋。昨日之事是有人想要陷害我夥同李懷己謀反,還模仿我的字跡邀李懷己去社稷壇。”

    陸微言一驚,陛下尚在,皇子在京聯絡諸侯王世子興兵不是小事。她仔細回想昨日之事,道:“奇怪,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會去永樂坊?難道是那個小姑娘的問題?”

    陳清湛道:“不是沒可能,畢竟是她帶我們去的。”

    陸微言搖頭感慨:“你那麼不喜歡李懷己,他還能信你邀他,當真是自信。”

    “那信上有白虎牌的拓印。”陳清湛道。

    陸微言知道那玉牌重要,卻沒想到能讓李懷己“見印如面”。

    “我阿姐嫁妝裏帶了一塊白虎牌,是爲了表示恆州對朝廷的信任和忠心。今日我去爲阿姐掃墓,發現……有人從她那裏盜走了白虎牌。所以我想模仿昨日的信再寫一封,讓李懷己去稟告陛下。”

    陸微言取出玉牌遞給他道:“一切小心。”話剛出口,陸微言又覺得有些過於親暱,又補充道:“我可不想跟你陪葬。”

    陳清湛一笑道:“放心,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提前跟你和離。”

    陸微言:“……我謝謝你。”

    陳清湛寫好信,又問道:“我母妃來過了嗎?”

    “我去過梅凌院了,王妃被太后叫進宮了。”陸微言道。

    陳清湛皺眉道:“才見過沒多久,今日又有什麼事?”

    如今算是非常時期,齊王妃不可在宮中久待,斟酌之後,陳清湛把送信的事交給了陸微言,自己入宮接齊王妃。

    陸微言本就常在西街逛,比陳清湛更能掩人耳目。陸微言確實喜歡西街熱鬧,可左邊挽秋右邊白薇,身後不遠處還有一羣人,實在是令人彆扭——走正門出來的下場就是會有人隨行保護。

    對好暗號,酒肆老闆讓她跟自己去裏間取酒,接過信後,便派人快馬加鞭地去往二皇子住處。

    出了酒肆,陸微言便準備再去一趟永樂坊。如今她有這麼多人跟着自是不用怕什麼,所以她想弄清楚那小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

    李懷己接到信便立刻入宮面聖。

    “朕還活着,就有人開始操心朕的後事了嗎?”杲皇聽了他一番言辭,氣得不輕。

    李懷己繼續推波助瀾道:“父皇,那些人實在是居心叵測,兒臣聽說齊王世子昨日在社稷壇周圍被裝作恆州軍的人追殺,倘若兒臣有半分不臣之心前去‘赴會’,此時想必已經被他們扣上了蓄意謀反的帽子。事關重大,請父皇徹查!”

    今日上朝之時,大理寺卿才提起過,齊王世子說那人有弄到恆州軍甲冑的本事,可能有通敵之嫌。私通瓦茲,陷害皇子,不是想亂社稷,就是想奪帝位。杲皇氣得連咳幾聲,用袖子掩了掩嘴,才道:“查,給朕查!朕命你總領此案,讓大理寺協助你,給朕查清楚!”

    “是。”李懷己道。

    杲皇盯着眼前這個兒子,忽然有些恍惚。當初這個兒子還在皇后膝下時,他們父子經常見面,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都快要忘記這個兒子了。可無論如何,這都是他的兒子,是皇子,豈能隨便由人栽贓陷害?

    杲皇怕他心有怨恨,試探道:“這些年你那些弟弟們都封了親王,可你是長兄,朕有意磨鍊你,你可有怪朕?”

    李懷己深吸一口氣,道:“親王不過虛名,不論封不封親王,兒臣都是父皇的臣,父皇的子。父皇爲兒臣計深遠,兒臣感激父皇還來不及,豈能怪父皇?”

    他這回答讓人挑不出毛病,杲皇將信將疑道:“你也不小了,此案查畢,封個親王吧。”

    “兒臣謝父皇隆恩!”

    ==

    “太后,齊王世子求見。”

    門外傳話聲音打破了殿內寂靜,張太后道:“你兒子倒是記掛你。”

    齊王妃跌坐在地上,雙瞳無神地盯着地板,淚水早已在衣襟上打溼一片。

    張太后伸手去扶她,道:“別哭了,丈夫都是靠不住、信不得的,回去多想想哀家跟你說的話。”

    齊王妃被扶着站起,張太后才揚聲道:“讓他進來。”

    陳清湛心中急切,卻不得不裝作無事地笑着進來,可行過禮後,起身看到齊王妃剛哭過的臉,他的笑還是在一瞬間褪去了。“太后,我母妃這是?”

    “沒什麼,哀家跟你母妃敘敘舊,你母妃想起舊事,有些傷神。”張太后拍了拍齊王妃的手道,“你既然來接了,就和你母妃一起回去吧。”

    陳清湛上前攙着齊王妃,道:“謝太后,臣告退。”

    因爲要接齊王妃,澄晏園的馬車就停在宮外不遠處,陳清湛把齊王妃扶上車坐好,見她沒有半分好轉,只呆呆地垂着眼眸盯着虛晃的一處,便皺眉道:“母妃氣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齊王妃擡眼看陳清湛,直至眼淚涌出,抱住他嚎啕大哭。

    “我爲什麼生在帝王家?我爲什麼嫁到齊王府?”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