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從關上門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從後門離開了將軍府。
他要去做南郭尋交待的事情。
一連幾日,皆是如此。
殷子楓被安排在威遠將軍府一處不太起眼的廂房內,這個地方擺着許多殷子楓從京城帶來的瓶瓶罐罐,仔細看看,與駱一笑實驗室的東西有許多都十分雷同。
“殷大夫,一個士兵說自己有些發熱,想請您看看。”丫鬟進門對殷子楓通報道。
殷子楓點點頭,那士兵被帶進來,殷子楓看了那士兵一眼,便吩咐丫鬟出去。
“公子,侯爺來信,問您是否按照他說的做了?”士兵問道。
殷子楓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轉過頭來看着那人。
“我爹又來信了?”殷子楓顯然有些不太耐煩。
邊境這邊現在雖然看似平靜,但是他早就已經察覺到了,這裏有暗影的人活動的蹤跡。
而且,這也並不難猜測,本來太子是打算來這裏的,但是卻突然改變了主意,不過,這並不代表太子就不重視駱家了。
太子那麼在意他的師父,現在駱家因爲太子而受到殃及,太子自然會明裏暗裏都會讓人保護着。
定西侯原本是想自己來的,卻被殷子楓給攔住了。
若是讓暗影的人發現了,那麼他殷子楓跳進黃河洗不清。
但是,定西侯三天兩頭叫人送信,着實讓殷子楓很煩躁。
士兵對殷子楓說道:“公子,侯爺交待,若是駱院判同意了您說的那件事情,就請您務必送這二人一程。”
“這件事情我自有安排。”
士兵拱手對殷子楓說道:“公子,大局當前,請您千萬不要動搖,想想當初的兵部侍郎大人,還有他的一家老小,全部都是因爲駱氏的陰謀,才全部慘遭橫死,難道這些事情您都已經忘了嗎?”
“夠了!滾出去!”殷子楓一聲怒喝。
士兵看了殷子楓一眼,“公子,請您務必聽從侯爺的安排。”說罷,便退了出去。
而殷子楓則是緩緩坐到了桃木椅上。
他父親殷榷的立場很明確,是站在鄭賢妃那邊兒的,因爲他們有相同的目的,都是讓駱家倒臺。
殷子楓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但是這次,他的心卻沒來由覺得煩亂與不安。
三日後,駱震天陷入昏迷,但是駱林卻下令封鎖消息,不讓駱青霄他們幾個知道這件事情,只將殷子楓喚道自己跟前。
“子楓,我知道,你是笑笑的好朋友,她伯父的性命,就交給你了。”駱林拍了拍殷子楓的肩膀。
殷子楓只緊抿着脣不說話。
“開始吧。”駱林躺到了準備好的牀上。
殷子楓一雙手都在顫抖。
他伸手,開始進行手術,這場手術從一開始到最後都只有他一個人。
將駱震天的血液放出之後,同時輸入駱林的健康血液。
駱林的臉慢慢變得沒有血色。
殷子楓感覺到自己眼前一陣霧濛濛的,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突然,有人推門進來。
駱林因爲相信殷子楓,所以將所有的人都遣走了,說是他要親自爲駱震天診病。
實際上,他是打算讓殷子楓幫忙,一命換一命。
所以,殷榷的人便趁着這個空檔鑽了進來。
“滾出去。”殷子楓的聲音很是和緩,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覺得冰寒。
“公子……”
“我叫你滾出去!”這話一出,已經成爲怒吼。
士兵離開之後,殷子楓抱着自己的頭蹲在地上。
回憶着認識駱一笑的第一天開始,到她第一次與他研討醫術,兩人第一次在實驗室做實驗,第一次她手把手教他做手術。
殷子楓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現在,駱震天和駱林兩人的性命都押在了他身上,只要他稍微動一點心思,那麼這兩個人同時倒下,對駱家來說,絕對是致命的打擊。
殷子楓站起身來,看着兩人,最後,他做出了選擇……
一個時辰之後,駱林慢慢睜開眼睛,但是卻感覺到自己渾身都沒有力氣。
“子楓?”駱林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這個年輕人正坐在自己牀邊上。
殷子楓的眼中含着倔強,“駱院判,是子楓對不起你。”
駱林慌張起來,毫無力氣的手用盡全力才探出一點點,但是隻是這一點點,已經讓他覺得全身彷彿被抽乾了一般。
“我大哥他,是不是……”
殷子楓搖搖頭,“不,威遠將軍沒事了。只是,我沒有辦法救你,駱院判,對不起……”殷子楓低下頭,眼中被水霧再次矇住。
舊傷加長途奔波,駱林本來身體就極度虛弱,這次輸了大量的血,突然觸發了連鎖反應,這是殷子楓意料之外的,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駱林的身體極速衰竭,而束手無策。
但是,駱林卻微笑着看着他,“這就是我要的結局,子楓,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是個好孩子,我該感謝你。”
殷子楓慢慢擡起頭來,看着駱林。
駱林對他說道:“我死之後,把放在我衣襟裏的這個東西帶回京中交給太子。”
駱林已經沒有力氣親自取出來,只能用眼神示意殷子楓。
殷子楓伸手,從駱林胸前拿出一張字條。
駱林笑着看向他,“我本來就是個廢人,若是死了我一個人,換來駱家的平安,這樣的交換也是值得的。”
“可是,縣主她怎麼辦?駱夫人已經走了,您現在也這樣,你讓她將來自己一個人該如何是好?”
駱林的笑容僵在臉上,“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好,不能繼續陪着她了。”駱林一滴眼淚從眼眶當中滾落出來。
“好在,她身邊還有她的那些伯父,也還有一些像你這樣的朋友,若是她將來遇到什麼事情,子楓,答應伯父,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幫幫她,好嗎?”
駱林對殷子楓已經自稱伯父,殷子楓又怎麼會不理解這份苦心。
他拼命點頭。
最終,駱林的眼睛慢慢模糊,嘴角也完全失去血色,永遠地閉上眼睛。
而他的牀邊,只有一個年輕男子正抓着一張字條無聲地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