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蕩，點點頭，說：“也是昨日的事情。”
程校長說：“餘晴也是個恬靜的好姑娘，不錯，你們二人很般配，好好珍惜。”
我說：“餘晴很優秀，喜歡她的青年才俊很多，我壓力很大。以後萬一我有危機感，您得允許我借您的名頭給我助助威。”
程校長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笑道：“你小子不老實。罷了，隨你去吧。我還是相信你的品性的。”
我從程校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時間尚早，天卻已經全黑了。夜風夾帶着逼人的寒意撲面襲來，宣示着深秋的終結。校園內燈火通明，我卻仍不由地打了個冷戰。深邃的夜空寒星點點，活潑詭異地隱藏在黑暗中俯視大地。
我深吸口氣，平復了緊張的心情。方纔程校長所託之事，我無法判斷是不是比世界上有妖精更加靈幻，卻知道這事情比之前更加兇險。所以他再三叮囑，這種事情對諸良恩還是直言相告的好，只是卻不能太過倉促。今天這傳言起的奇怪，雖然諸良恩咄咄責怪肖禾尚天天，只是卻帶着幾分玩笑，似乎並未上心。再者說，傳言傳的再快，畢竟也需要時間和甄別，可今天這事卻是遍地開花，一剎間便是沸沸揚揚，學校網絡論壇和貼吧也莫名涌出好幾篇描繪當時情形的貼文,繪聲繪色,甚至還寫到了我和餘晴的種種。事情已經捅到學校領導那裏去了。按照程校長猜測，恐怕這事情還有別的隱情在裏面。
想到這一節，我輕嘆了口氣，拿起電話撥通諸良恩號碼，電話那頭傳來懶洋洋的聲音：“喂，老師好。”
我道：“諸良恩，你現在在哪兒？”
電話那頭道：“這個季節這個時間當然是約會了。”
我愣了愣，說：“你沒在學校”
諸良恩道:“當然沒在,學校有什麼會好約。”
我嘆了口氣，說：“那算了，明天說吧。”
諸良恩笑道：“隨您高興。對了陸老師，據我所知，餘老師還在辦公室等着您呢。”
說罷不等我回話，便掛斷了電話。我不禁懊惱，想自己下課急匆匆跑到程校長辦公室，也未及和餘晴說一聲。我趕緊撥通餘晴電話，卻無人接聽。
我連打了幾個，都毫無反應，扯開步子便往辦公室走去。不多時，來到辦公室門口，果然燈火通明。我推門進去，卻見諸良恩餘晴肖禾尚天天幾人正眉開眼笑地聊天。
我不禁大怒，知道是諸良恩幾人故意惡作劇，惡狠狠地看幾人一眼，陰沉着臉走進來。餘晴性格溫和，滿臉不好意思地站起來迎上來。諸良恩若無其事地看着天花板，似乎正和肖禾談論哪個學妹如何如何，尚天天一臉鄙夷地看着二人胡扯。
我迎着餘晴，拉着她走到幾人跟前，指着幾人衝着諸良恩道：“諸良恩，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什麼情況？”
諸良恩彷彿現在纔看到我，一下子從座位上跳起來，滿臉獻媚的表情，說：“哎呀，陸老師來了，辛苦辛苦，快坐快坐。”
我冷冷道：“行了，少來這套扯淡的把戲，你不是在約會麼？就跟他？還是她？”
我指指肖禾和尚天天。
肖禾閃身跳開，擺擺手：“絕對不是我，我可是純種正常精壯男子。”
尚天天白眼一翻，冷哼道：“除非我瞎了。”
諸良恩撇撇嘴：“就你倆，敢做不敢當，算什麼男人。”
肖禾不說話，衝諸良恩豎箇中指。尚天天挽起袖子，淡淡道：“是不是男人，你可以來試試。”
諸良恩切了一聲，哈哈一笑，厚顏無恥道：“算了，我他媽打不過你。”
幾人都樂，我不禁莞爾，道：“諸良恩，你看你那點出息。”
諸良恩縮縮脖子，道：“好男不跟女鬥。再說了，太歲頭上動土，我沒那麼命硬。你們誰覺得自己有種，誰上。”
我擺擺手，道：“行了，別扯淡了，諸良恩，我有事情找你。”
諸良恩道：“天大的事兒，也得先喫飯不喫。我們幾個餓了不要緊，您忍心把餘老師晾在這兒餓着？”
我想想也是，自己最近對於這種怪力亂神之事恐怕有點反應過激了，心裏藏不住話，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再說了，諸良恩的意見是什麼都不清楚，總不能霸王硬上弓。於是道：“好，那先喫飯。”
我翻個白眼，正色道：“昨天的事情在學校裏傳的沸沸揚揚，你一點都不擔心？”
諸良恩笑道：“有什麼好擔心。不過話說回來，這事都是肖禾尚天天傳出去的，我倒是擔心自己忍不住揍他們一頓。對了，你和餘老師有沒有參與虛假宣傳？”
肖禾尚天天大快朵頤，無動於衷。
我沉思片刻，說：“諸良恩，你果真沒想過麼，你在深山裏殺了那大蛇，不是說那大蛇還有很多兄弟麼？你這個時候不低調一點，反而看着這消息傳的滿天飛，不是明告那些妖怪殺它們兄弟的就是你麼？”
聽了我的話，諸良恩深吸口氣，臉上的戲謔漸漸散去，卻彎起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看着我道：“陸老師，那你說怎麼辦？”
我長嘆口氣，卻說不出話來。
諸良恩笑了笑，說：“不錯，是我讓肖禾他們散播的消息。”
旁邊餘晴驚訝道：“啊？爲什麼？”
我苦笑一聲，還能爲什麼，冤有頭債有主，諸良恩是不想連累無辜，準備獨自面對那些妖怪了。
諸良恩灑然一笑，道：“自古邪不勝正。老師你這表情口氣，好像要送我上路似的。”
我大怒，道：“你他媽胡說八道什麼。”
頓了頓，我又道：“諸良恩，你不是說你不是他們的對手麼？”
諸良恩道：“未必啊，還是那句話，邪不勝正。”
我一時無語，不知道諸良恩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看我們都不說話，諸良恩又道：“好了好了，我已經慎重考慮過了。你們想想，那些蛇精既然是一奶同胞的弟兄，想來修行境界多半也在伯仲間，不算什麼難對付的角色。再說，但凡修行者，皆求心境平和，不願多起波瀾，想來總不至於這一窩弟兄全都入了魔道成妖，甚至或許只有我們誅殺的這一隻是妖怪也說不定。而且，修行多獨立，就算他們來上個把幾個，只要我們準備充分，我也可堪一戰。要是真的剩下十個一股腦全來了，那也只能認命了——只能怪我們人品太差了。”
聽了諸良恩的話，我心中稍稍一鬆，知道他說的有幾分道理。而且我也理解他這樣做的苦衷，果真有妖怪上門尋仇，找不着目標，免不得大開殺戒，那時就難以收場了。諸良恩如此做派，雖然暴自己於危機中，卻是實實在在保護了無辜的人。這便是一個修行者的節操，我心中不由感慨。轉念又想，自己竟然也有如此悲憫天人的一面。哈哈。
我嘆口氣，道：“可惜我們幫不上什麼忙，卻心裏不安了。”
諸良恩灑然笑道：“除暴安良，天職所在，義不容辭。不過話說回來，老師你期末不讓我掛科就是幫大忙了。”
我翻個白眼，說：“那真辦不到”。幾人都笑。肖禾突發奇想道：“哎，也未必啊，良恩，你可以教我們幾個一點厲害的法術啊，說不上關鍵時候能管用呢。再說你不是說估計冬天結束之前那些蛇精不會出來了麼，時間應該很充裕。”
尚天天立即附和：“對啊對啊，是個好辦法，沒想到肖禾你這麼笨居然也能想出這種好主意，真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啊。”
肖禾怒道：“本公子英明神武天縱之才，豈是你們這種凡夫俗子可比的。”
二人鬥嘴胡鬧。我心中一動，擺擺手，說：“也不用那麼麻煩啊，既然對方以多欺少，那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去找幾個你的修道的朋友不就行了，總比現教學生快而實在。道士妖怪打羣架，一定很精彩。”
諸良恩撇撇嘴，冷笑道：“這種簡單的道理我自然懂，只是很可惜，我在修行界，沒有朋友。”
肖禾切了一聲，道：“你以前還說你在人間沒朋友呢。”
尚天天也忍不住問道：“爲什麼？”
諸良恩笑了笑，滿目蕭瑟，道：“因爲一般來說道士們都長得醜，像我長這麼帥的總是會受到排擠。”
肖禾尚天天恍然大悟般點點頭，齊聲道：“哦，原來是因爲你太不要臉了，把同行都得罪光了。”
諸良恩惱羞成怒，幾人哈哈大笑，緊接着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不知道各自都在想些什麼。過了半晌，諸良恩對我開口道：“對了，陸老師，程校長的事情，你跟我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