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譴道 >第三十二章 坐化
    錢鐵水似乎聽見我的話,擡起頭略帶詫異地看了看我,又轉眼警惕地盯着諸良恩。諸良恩淡淡看了我一眼,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搖搖頭,道:“我想知道他爲什麼抓我。”

    諸良恩道:“他沒事。”

    我看看錢鐵水,只見他已將斧子拔了出來,傷口流淌着黑血。他站起身來,彷彿那傷口並不影響他的行動。他走近幾步,對諸良恩道:“好小子,少年英雄,後生可畏。”

    諸良恩淡淡道:“過獎了。既然識相,就老老實實回答我老師的問題。”

    錢鐵水看了我半天,搖搖頭,道:“抱歉,我不能說。”

    我失口道:“爲什麼?”

    諸良恩皺了皺眉,對錢鐵水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不肯說,那我只能幫幫你,直到你說。”

    錢鐵水置若罔聞,徑自在原地坐下,閉目養神。諸良恩冷冷道:“你這是何意?”

    錢鐵水道:“老夫不能說。你要上什麼手段,隨便吧。”

    諸良恩冷哼道:“堂堂散仙,決不止這點本事,這就認熊了?”

    錢鐵水道:“明知不敵,慷慨死戰,必有公義。老夫一時貪念,踏上邪路,少進一步,便少錯一步。更何況敗局已定,掙扎一分鐘,與掙扎十分鐘,還有何分別?”

    諸良恩道:“你倒是看得開。”

    錢鐵水卻不再說話,我和諸良恩一時也不知所措,氣氛頓時有些尷尬起來。半晌,我有些忍不住,便上前幾步,正要開口繼續追問。諸良恩閃身擋在我面前,驟然變色道:不好。

    話音未落,就見錢鐵水頭頂冒出陣陣淡淡青煙,隨即轟然一聲,身上火焰驟起,湛青色火焰籠罩全身。我驚得退後幾步,卻發現那猛烈的火焰似乎沒有一絲熱浪,反而帶着冷冰冰的森然。只是也是一眨眼的工夫,火焰盡散。一道黑光從火焰湮滅處飛出,落到原本古槐樹生長的位置,只是卻只剩一段被燒乾的枯木,被風一吹,隨風化成齏粉。

    我看得目瞪口呆,半晌不能從眼前的變故中回過神來。直到諸良恩轉身往回走,才反應過來,拉着他問道:“怎麼回事?”

    諸良恩嘆了口氣,又回頭看了那古槐樹一眼,道:“他坐化了。”

    坐化?他死了?

    諸良恩繼續道:“他引天火燒身,而死了。”

    說完轉身默默走了。我呆立半晌,忍不住回頭看看空空如也的身後,那裏還散亂着古槐樹燃燒後的灰燼。就這麼死了?這算什麼?他爲什麼抓我?抓着玩麼?他說自己走上邪路?走上什麼邪路?與我有關係麼?他寧願死也不願意說出緣由?爲什麼?

    我忽然心亂如麻,緊跑幾步想追上前面的諸良恩,卻腳下一軟,倒了下去。

    我醒來的時候正是深夜,看到餘晴紅着眼睛坐在牀邊,不住地打瞌睡。我感覺渾身痠軟,忍不住動了動身子,卻不料驚動了她。她看我醒來,激動地有些手足無措,道:“你醒了?”

    我點點頭,虛弱道:“我又怎麼了這是?”

    餘晴臉上的喜悅還未展開,眼淚卻已掉了下來,道:“你都昏睡了兩天了,一直髮燒,還說胡話,嚇死我們了。不過諸良恩說你無礙,給你服了點退燒藥,只說讓你睡足便好。”

    我看着她通紅的眼睛,道:“你一直沒睡?”

    餘晴紅着臉道:“怎麼會,我們幾人輪流照顧你來着。”

    我掙扎着坐起來,拉着她的手道:“餘晴,謝謝你。”

    餘晴道:“有什麼好謝的。又不是外人……哦對了,你要喝水麼?我給你倒水。”

    我拉着她不讓她動,道:“不用,我不喝。嗯,諸良恩呢?”

    餘晴道:“這麼晚了,早睡下了……他這兩天也有點怪,每天在房中打坐唸經,也不見人。”

    我點點頭,微微嘆了口氣,看來諸良恩也有些鬱悶。看看餘晴,又忍住不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道:“時間不早了,你也快去睡吧。別熬壞了身子。”

    餘晴搖搖頭,道:“沒事,我不困。”

    我笑道:“還說不困,眼睛都紅了。”

    餘晴笑笑,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弱不禁風的。你快再睡會兒吧,我在這兒陪你。”

    我叫道:“開什麼玩笑。那我哪兒好意思。要不你就在這裏睡算了,這牀也夠寬敞。”

    說完我奮力往裏面挪挪身子,拍了拍牀邊。餘晴滿臉通紅,打了一下我手臂,道:“你亂說什麼呢。”

    我老臉一紅,卻不由分說用力一拉,將餘晴摟在懷裏,笑道:“放心,大灰狼都快病癱瘓了,吃不了你這小紅帽。”

    餘晴不再掙扎,將頭輕輕靠在我的胸口。我伸手關了燈,道:“好了,快睡吧。”

    餘晴嗯了一聲,不再說話。我看着陷入寂靜的沉沉黑夜,卻再無一絲睡意。腦子裏像是過片段一樣,重複播放着最近這些日子以來種種。我並不是一個熱衷於回憶的人,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也不再具有任何意義。也正因爲如此,偶爾氾濫的懷舊情緒才顯得深刻而彌足珍貴。

    如果說從一開始教室裏鬧鬼和後面一連串事情,我的莫名其妙加入還可以說是機緣巧合,可是到了這一步,事情竟然開始漸漸將我捲入其中,雖然只是錢鐵水淡淡幾句話,可是似乎背後隱含的意義卻並非那麼簡單。事情不會莫名其妙的發展,看似不合常理的事情一定有深層次的原因可以解釋。

    可是是什麼原因呢?我一頭霧水。

    事實上,我並不是一個勇敢無畏的人,從小到大,雖然生活過的稀鬆平常,但是卻一帆風順。也正是這種環境造就了我平庸而懦弱的性格,從來不會主動去追求什麼。正因爲如此,最初被諸良恩帶進教室帶到山谷降妖抓怪招魂辟邪的時候,我有驚訝,有新奇,但更多的是害怕,這恐怕是每個人對於靈異世界與生俱來的本能。

    我一直以爲,我只是諸良恩做大事的見證者,或者如諸良恩所說是他的一個迫切需要但是如同雞肋的幫手。可是錢鐵水綁架了我這個所謂的“幫手”,卻並不是對付諸良恩,那是爲了什麼?對了,還有老鍾臨死前對我說的,我和諸良恩命理相剋,不是一路人,似乎暗示讓我和諸良恩分道揚鑣,否則必有事端。諸良恩的修爲遠在老鍾之上,老鍾能看出來的,他看不出來?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僅僅是讓我害怕那麼簡單了,我忽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恐懼。我的性格決定了我的思維方式,我不喜歡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如果確實不可控,那我寧可做個縮頭烏龜,不去面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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