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譴道 >第三十四章 好久不見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與夏詩盈重逢的場面,或是久別重逢的朋友聚會,或是人羣熙攘的街頭,二人遙遙凝望,然後我嘆口氣頭也不回地離開。或者她的日子過的並不如意,回心轉意來找我,然後我冷冰冰地拒絕或是嘲諷,總而言之就是表達我心中的強烈不滿和積鬱的憤怒。當然了,我知道,這些都是無恥的意淫,並沒有什麼卵用。

    我並不是一個寬容大度的人。否則我也不會惡意的腹誹和編排夏詩盈了。事實上,我一度以來對她的不辭而別耿耿於懷。我想不明白,我到底是有多無能或者是她到底有多麼輕蔑我,才足以讓她沒有隻言片語的留言就一走了之。我同時也並不是一個特別堅強的人,以至於自她離開後的幾年時間我都無法讓自己走出那個嬌弱的身影留下的陰影。我一邊沉溺在無休止齷齪惡意中,一邊又無比清醒的知道:我和她,不會重逢了。永遠都不會再重逢了。

    後來我考上本校的研究生,畢業後又留校任教,認識了餘晴。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開始喜歡上這個溫和內斂而又聰穎明銳的女孩兒。後來諸良恩在後山深谷裏一通搗亂,我們陰差陽錯地走在一起。餘晴有一次開玩笑地說,她對我可是一見鍾情,誰知道我這個悶蛋遲遲無所作爲,讓她辛辛苦苦等了那麼久,問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我對她說,好飯不怕晚,這種事情排名不分先後,感情只有深淺,你看你雖然等了這麼久,我最後不還是你的麼,而且我對你感情這麼深你簡直賺大發了。餘晴說不行,那樣的話我還是太丟人了,必須是你先喜歡我,我考慮很久才特別特別勉勉強強答應的。我笑道,好吧好吧,當然是我先喜歡你,從第一次看到你,或者是更久以前,從上一輩子開始,就喜歡你。

    我當時是抱着玩笑的態度說這些的,假的令人髮指。誰知餘晴深深看我一眼,忽然淚流滿面。我以爲她生氣,連忙認錯哄她。而她置若罔聞,只是緊緊抱着我,不哭不鬧不說話。但我能感覺到,那是一種刻骨銘心又很奇怪的情緒。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如此難過,後來也沒有再問過她,因爲一旦想起來,我便會莫名其妙地被那種情緒所感染。我忍住了情緒,也忍住了那個對問題的糾結。

    我對餘晴說,我是一個重承諾的人。我願意給你一個承諾。我曾經很想對一個人許下這個承諾,並且堅定不移的相信我能夠信守承諾。可是她沒有給我這個機會。現在你肯給我這個機會,我會一如既往,用此生證明我的言出必踐。但有我在,絕不負你。

    餘晴是知道我和夏詩盈的事情,這似乎是一段戀情開始必有的審訊過程。除了那些齷齪地近乎報復的無聊念頭,我對餘晴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我堅信,我和餘晴是註定的,沒有任何人能夠拆散。即使是夏詩盈回來了,我也會拉着餘晴讓她看看,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沒有比她好的姑娘,並且她愛我。

    現在,夏詩盈就站在我的眼前,像多年前一樣淡然如水、鋒利如刀,淡淡地看着我,若無其事地笑着說:“陸正之,好久不見。”

    我心神恍惚,張口結舌道:“好久不見……夏詩盈。”

    說完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餘晴,她正在看着不遠處的登機口的電子指示牌,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夏詩盈忽然道:“啊,程老師?不好意思,險些沒認出您來。”

    程校長客氣地點點頭,道:“姑娘,不好意思,我看你眼熟,卻是想不起來了,你是?”

    夏詩盈笑道:“我叫夏詩盈,是您的學生,和陸正之同學。這許多年不見,您還記得我,謝謝您。”

    程校長搖搖頭,笑着說:“老了,不比當年了。但凡是我的學生,都是過目不忘的。”

    夏詩盈道:“您客氣了,這麼多年了,您可一點都沒變老。不過,您好像氣色不太好,是有什麼事麼?”

    程校長笑道:“沒事,可能是沒休息好。”

    的確,這幾日事情跌宕起伏,直是令人心驚膽戰,程校長也一樣,憂心忡忡總怕事情惡化,自然休息不好,更何況剛纔來的時候又在路上顛了兩三個小時,氣色難免不佳。

    夏詩盈一邊招呼程校長坐下,一邊回過頭指了指旁邊諸良恩幾人,道:“正之,這幾位是?”

    我正要說話,諸良恩搶先開口,指着餘晴道:“這位是陸老師的妻子,我們都是他們的學生。我叫諸良恩,這是肖禾肖公子,這是尚天天。”

    夏詩盈笑道:“你們好,我是你們陸老師的老同學了,夏詩盈。佔你們個便宜,你們就叫我詩詩姐吧。”

    諸良恩一臉諂媚上前主動握手,道:“詩詩姐你名字真好聽,跟你人似的。”

    我不由得對諸良恩翻個白眼。夏詩盈又作驚訝道:“陸正之,沒想到你都結婚了?好福氣啊,娶這麼漂亮個姑娘,怎麼稱呼?”

    不等我開口,餘晴面含微笑上來挽住我的胳膊道:“你好,詩詩,我叫餘晴,經常聽正之提起你。”

    我心說我什麼經常提起她來着,轉眼看了看餘晴,發現她並未看我,只是溫和如常地直視着夏詩盈。我頭皮一陣發麻。

    正在此時廣播傳來登機通知,我如釋重負,連忙道:“呵,登機了,詩……老同學,我們就先上飛機了,咱們有機會再聚。”

    夏詩盈道:“你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呢。”

    我冷汗都要下來了,道:“說什麼?”

    夏詩盈道:“我和你們是同一班飛機。我正好回學校有事情,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你。正好同路。”

    我驚得下巴都掉下來了,錯愕道:“這……”

    夏詩盈不等我說話,道:“這什麼?不是,你什麼表情?不願意啊?”

    我道:“怎麼會?只是……”

    夏詩盈擺擺手,打斷我道:“那沒什麼只是的了,這樣,你們先上去,我先去取一下我的機票,一會兒去找你們。你們坐哪個位置來着?”

    不等我開口,夏詩盈道:“算了,多餘和你說,反正都在飛機上,還能跑了不成。回見。”

    說完轉身飄然而去。我半晌回過神,餘晴抽回手,轉身和程校長向登機口走去。我跟在後面,心裏七上八下,想自己一天胡思亂想都快拽上天了,真的面對,竟懦弱如斯。心裏不禁生出幾分對餘晴的愧疚。正要快步趕上,就見諸良恩三人還看着夏詩盈遠遠離開的背影直勾勾看着。

    遠處夏詩盈正和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說着什麼,那二人似乎對她極爲尊敬,唯唯諾諾地對答。我心說比我還慫,真沒出息。便喊諸良恩三人快走。三人回過神,快步趕上來,尚天天感嘆道:“哇塞,好大一隻富婆。”

    肖禾又回頭看一眼,道:“哪兒大?”

    諸良恩在肖禾腦袋上拍一巴掌,道:“你丫想什麼呢。真他媽齷齪。哎,不過話說回來,我剛纔握着她的手,你們知道她的手多軟多滑麼?那感覺,嘖嘖……”

    尚天天一跺腳,啐了他一口,罵道:“不要臉。”

    我聽了道:“諸良恩,你小子出家人怎麼也這麼齷齪,她那年紀都快趕上你媽了。”

    諸良恩撇撇嘴,道:“陸老師您這叫什麼話,誰是出家人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懂不懂,你就一點不動心?”

    話剛出口,就見餘晴臉色微微一變。諸良恩自知失言,縮了縮脖子躲開了。

    我拉起餘晴的手,見她並沒反應,道:“餘晴,我……”

    餘晴淡淡道:“說。”

    我愣了愣,反而不知道說什麼,或許我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我張口結舌,說:“我……”

    餘晴頓住腳步,回過臉看着我,道:“說不出來,就不要說,我現在不想聽。”

    我不禁有些難過,道:“對不……”

    餘晴伸手捂住我的嘴,道:“不要亂說話。”

    說完轉身檢票走上飛機。我嘆了口氣,緊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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