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譴道 >第四十三章 長生不老
    肖禾看了一眼滿地骷髏,搖搖頭,還未說話,老頭回過頭道:“不是不是,都是我自己從山裏自己挖的。”

    我順嘴道:“你這是挖墳掘墓。”

    王元吉道:“大丈夫生於世間,必有所爲而立身。縱然身死,也該發揮餘熱。你看,他們埋進黃土,也無非腐朽潰爛,不如在我手裏,尚能隨我醫病救人,不是更好。”

    我嘆道:“人生多艱,活過一生已屬不易,死後也不得安息,豈不是很慘。”

    王元吉笑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倒有悲憫天人的情懷。”

    我搖搖頭,道:“我隨口說的。”

    三人走到一張圓形石桌旁坐下,肖禾取來粗瓷碗倒茶,恭敬問道:“老師,不知你請陸老師來卻是爲何?”

    王元吉沉吟半晌,看了看我,面露難色,只低頭喝茶,卻不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麼。

    我和肖禾面面相覷。我皺了皺眉,想肖禾你小子騙我出來又強行抓我到這裏,居然不知道是爲什麼。肖禾此時倒是放鬆了下來,沒有了之前的消沉,並不太在乎我的質疑,只衝我聳聳肩,做了個請喝茶的動作。

    我撇撇嘴,端起碗一飲而盡,緊接着肚子裏一陣咕嚕嚕響,一天都沒怎麼喫東西,剛纔在車上也只是隨便墊補了點,此時一喝茶,頓時餓意又起。王元吉聽了,擡頭笑道:“你看你看,我老糊塗了,淨顧着高興,快,肖禾,去後面把飯菜端上來,已經做得了。”

    肖禾應了一聲,起身去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準備去幫忙,誰知剛站起來,腦袋一陣眩暈,一個趔趄摔了下去,正倒在王元吉身上。我只以爲自己餓極,又起身太猛,腦袋一時缺氧眩暈,誰知掙扎半天竟覺四肢乏力,漸漸使不上勁。朦朧中王元吉攙住我,道:“肖禾,過來幫手,搭到臺子上。”

    我隨即失去意識,最後一個念頭是:“我最近真是太缺覺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又在車上了。肖禾面色陰沉地開車,車開的很穩,似乎已經離了山區。擡了擡手,只覺得手腕隱隱作痛,仔細一看竟有一條細長的傷口。我看看車上的時間,已經是後半夜快四點了。我渾身乏力,心裏有些不平靜,只覺得蹊蹺詭異,問道:“肖禾,怎麼回事?”

    肖禾似乎沒有聽見,只一心開車。我心中糾結,莫名其妙的煩躁。車開了許久,到了一個服務區,肖禾把車開進去停好,在車上翻東西,很快從儲物盒裏翻出幾包煙,包裝很精緻,卻沒有商標。肖禾扔給我一支,自己點了一支猛抽了兩口,嗆得直咳嗽。

    我將煙裝回盒子裏,再次沉聲問道:“肖禾,到底怎麼回事?”

    肖禾深呼吸幾下,身子竟有些微微發抖,道:“陸老師,我可能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我儘量使自己口吻和氣一些,道:“哦?怎麼了?”

    肖禾轉過臉,眼中帶着難以捉摸的情緒,道:“陸老師,你知道你的來歷麼?”

    我心中疑惑,這叫什麼問題?不過同時一絲光亮從心頭閃過,我知道,肖禾所要說的一定能解開最近這些莫名其妙發生的奇怪事情。我所謂的“來歷”是什麼?爲什麼我會平白無故遇到這麼多妖魔邪祟?爲什麼他們熱衷於我?

    我坐直身子,道:“你知道些什麼?”

    肖禾長長嘆了口氣,將手中菸蒂扔到窗外,凝視着遠處天空緩緩開口道:“剛纔您見到的那位是我的授業老師,他叫王元吉,乃是這無疾山的主人,也是赫赫揚名的一代神醫。這無疾山原本叫做苦佛山,山間瘴氣瀰漫,奇蟲怪草雜生,累傳奇症怪病,世傳就連佛爺到了此處也要飽受病痛之苦,故而叫做苦佛山。我的師父少年學醫,天賦非凡,尤其擅醫疑難之症。有一年,他遊方到苦佛山,眼見毒瘴茫茫,萬物死氣,滿心悽然,憤恨嘆道:‘醫人何必,當醫此山’。遂在這苦佛山住下,日日踏勘,掘地飲水,破山引風,種植藥草,不期十年眨眼而過,這苦佛山煥然一變,萬物復生,百獸歸林,瘴氣全無。世人驚爲天人,尊他爲神醫,改稱此山爲無疾山。而他自此以後便長住於此。”

    我聽着肖禾說故事,胸中激盪,不由對王元吉生出一絲敬佩,無由來地想起捨身除惡的鐘良。肖禾頓了頓,繼續道:“可能像他這種天才都有些神經質,他雖身懷奇術,卻從不輕易出手,只鑽研些無解的疑難雜症,隱居山中,我從小就是他一手帶大的。”

    我沒有打岔,肖禾繼續道:“老師是從山腳撿到我的。我並沒有學醫的天分,卻自幼顯示出有向道之心,老師並不通此道,卻依然費盡千辛萬苦給我搜羅了很多道家奇書,教我修心習道。又設法資助我上學。可惜事與願違,我雖然一心向道,在道術修行上卻始終不開竅,道術學了個皮毛,反而是平時強身健體的武藝修得精湛。就這樣,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既未能遂師父的意願成爲懸壺濟世的醫師,也未能遂自己的願望成爲斬妖降魔的道士,而是莫名其妙地成了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當真是天威難測——這也成爲我能夠被天行者吸納的重要原因。平心而論,老師對我恩重如山,我縱粉身碎骨,也難報答萬一。”

    我被勾起了好奇心,問道:“後來呢?”

    肖禾說:“我高考那年,老師出了一趟遠門,回來後性情變得亢奮詭異,還史無前例地要求我改了志願——他以前從不干涉我的行爲。我報了現在這個學校,本來我成績不錯,考個一線城市重點大學什麼的不成問題,不過爲了完成老師交代的任務,我還是欣然接受。老師讓我關注接近一個人,就是諸良恩。接近他的目的,是爲了找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您,陸老師。”

    肖禾繼續道:“我那時並不知道您是一個怎樣的存在,也不知道老師找您是爲了什麼。我甚至連我要接近的諸良恩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在我們的有心運作下,我和諸良恩到了一個班。諸良恩性情驕傲,他沒有朋友,而且似乎也不需要朋友。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與他勉強接近。可是似乎並沒有什麼作用,他的驕傲使得他對所有分外之事漠不關心,而我經過很久的調查和旁敲側擊地打聽,發現他竟然對你的存在一無所知。”

    肖禾頓了頓,說:“我相信,老師的判斷是不會錯的,更何況諸良恩畢竟是同道中人,道術高明,接近他一定是有道理的。我想,或許諸良恩也在提防我,可是想想又不對,如果是那樣,他完全不必在我們面前展示他那超凡的修爲,至少如果像我一樣稍加掩飾,別人不會發現他的異能。可是他光明磊落,毫無掩飾。我一度以爲,我的任務可能要失敗了。直到我們遇到了你。”

    我雖然已經到了學校幾年了,但是任教纔是剛剛開始,以前雖也偶爾代課,但實際算來,諸良恩肖禾他們班也是我帶的第一個班。我點點頭,卻沒說話。

    肖禾繼續道:“那天上課,諸良恩一看到您,就驚訝地咦了一聲,我問他你們認識麼,他搖搖頭說不認識,只是好奇地指着您說,這個人很奇怪,有點意思。我再追問,他卻不說了。不過我卻留了心,果然,諸良恩竟然主動接近你,這是破天荒的情形。後來又連連發生那些怪事,還出現很多不知來歷的妖邪抓你,那都是些不上臺面的小魚小蝦,都被諸良恩暗中打發了。不過我悄悄試探了多次,事實上,諸良恩對於您的來歷,的確一無所知。”

    肖禾喝了口水,繼續道:“在我看來,諸良恩雖然對你一無所知,但是我想憑他的修爲,一定看出來了些什麼,所以纔對您充滿好奇。於是我便斷定,你一定就是我要找的人。不過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帶您走。昨天您被那幾個蛇妖捉走,諸良恩隻身營救,我隨後跟蹤,助他一臂之力。後面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我並沒有理會肖禾的情緒,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諸良恩也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肖禾點點頭:“如果我判斷不失誤的話,應該是這樣的。”

    我深深吸了口氣,道:“那你知道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肖禾搖搖頭:“不知道,而且我的師父對他似乎也諱莫如深,顯然不太願意提起他。”

    我不由有些煩亂,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道:“不對,諸良恩對我說過,是有人讓他接近我的。”

    肖禾道:“多半是騙你的,不然以他的修爲,早就把你帶走了。就算不抓你,把你藏起來,憑這些天遇到的這些妖邪,也決不會這麼輕易抓到你。依我想來,他多半是拿你當誘餌,來試探這些來歷不明的妖魔,看他們究竟意欲何爲,試探你身上的祕密。不過我倒相信,他對您絕無惡意。”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道:“現在卻很難說,我不是也從沒想過,你肖禾肖公子竟然也是有所圖謀麼。”

    肖禾頓默半晌,長長嘆了口氣,幽幽道:“陸老師,對不起。”

    我不知哪來的悲憫天人的情懷,竟寬容地擺擺手道:“行了,你既然有苦衷,我不怪你。對了,你說說我吧,你知道些什麼。”

    話音一落,就見肖禾渾身一顫,猛踩剎車將車停在路邊,臉上表情古怪,斜眼看着我道:“陸老師,我說了,你信嗎?”

    我被他的表現弄得精神緊張,沒好氣道:“廢話,不信我還問你?”

    肖禾深呼吸幾口,道:“按我的理解,您似乎是一方長生不老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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