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黃俠那邊對於張雲的調查都是在第五正的主持之下才勉強有所突破的，那麼在L市之內的調查，又能夠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呢？
調查爆炸物？似乎第五正在之前就已經預言過了，這就是一枚最爲普通的土製炸彈，純手搓的，在沒有先例的情況下，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線索可循。
至於其他的，就只有張雲這一路之上的監控視頻，又或者是張雲租住地附近的一些監控視頻了。
有陳寒和沈亞在其中，第五正雖然不能瞭解全部，但至少應該知道一個大體的進度情況。
如今市局方面在L市的調查可謂是一籌莫展，聽聞到黃俠他們在B市的調查有所推進，結果一打聽，還是第五正給與的幫助。
以第五正的聰慧程度，他估計已經明白了市局當前所面臨的窘境。
現在市局與第五正之間的關係，那可真是大哥笑二哥，誰也不比誰強。
或許，這就是第五正此時敢於與郎局長正面硬剛的資本所在。
“怎麼，你覺得對於爆炸案的調查遇挫，就是你能夠併案的理論基礎嗎？
每年全國的無頭冤案也不是沒有，怎麼，你準備都將其併入到你的連環失蹤案之中嗎？”
郎青山不愧是老人，薑還是老的辣，雖然被第五正給將了一軍，但他很快就找到了第五正言語之中的漏洞，成功將其給抵擋了回去。
以猜測對猜測，郎青山此番話的水平高低，第五正一清二楚，但對於早有準備的第五正來說，這些是是而非上的東西對他根本就構不成任何的威脅。
“判定連環犯罪的三個參考方向：犯罪手法、犯罪特徵、被害人選擇。
以當前所掌握的信息來看，人間蒸發式的失蹤和在公共場合引爆炸彈，這樣的犯罪手法明顯不同。
至於對犯罪特性的解讀，連環失蹤案是對於道德失格人員的懲罰或者是淨化，但是在張雲爆炸案之中卻呈現出的是一種瘋狂的無差別攻擊特性。
在被害人的選擇上，連環失蹤案的目標是道德失格人羣，菜市場爆炸案的目標卻似乎是普通的平民百姓。
犯罪手法、犯罪特性、被害人的選擇，兩者所呈現出來的態勢，只能說是毫不相干。
以這樣的初步判斷去否定連環失蹤案與菜市場爆炸案之間的關聯性，似乎也沒有任何的問題。
但這樣的判定基礎，又明顯是錯誤的。
連環失蹤案的受害者羣體，都是犯罪集團精心挑選的目標，自然會呈現出趨同性，但是菜市場爆炸案卻只是犯罪集團臨時起意的一次突發事件，自然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犯罪特性。
另外，菜市場爆炸案之中的受害者是張雲，至於菜市場之中的其他受害者，不過就是順帶着被波及了而已。
菜市場爆炸案是犯罪集團對於已經暴露人員張雲的一次滅口行動，並非對道德失格人員的一次連續打擊，所以三個判定要素的變動是必然的。
誠然，以目前的調查結果，並不能夠證明張雲加入到了某個犯下連環殺人案的兇惡組織之中，甚至張雲平時的生活習慣呈現出一種孤僻和避世的特性，更能夠證明他的遺世獨立感。
甚至想得更深一點，像張雲這種孤僻的個性，對社會產生厭世感的可能性極高，突然在某天想要通過自爆這樣的轟動性舉動告別這個世界，這樣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但根據張雲生活上的一些微妙細節去再次分析，似乎更能得出一個結論——張雲的孤僻特性，就是犯罪集團想要呈現出的一種假象。
根據張雲的一些生活細節上的變化，例如說突然從幾年前開始健身這一點上來看，這就說明在幾年前似乎突然出現了某個重大影響因素，讓他脫離了原先的生活軌跡。
考慮到張雲與其父母、妻子、孩子的脫離特性，這樣的重大改變，只能是某個強洗腦性思想接觸了他。
對於這個思想的載體，我更加傾向於連環殺人犯罪集團。
從張雲的改變細節上分析，你能夠明確的感知到，這個犯罪集團行事之嚴謹，計劃制定之周密，準備時間之長久。
這樣一個以年爲單位來詳細規劃自己計劃的嚴謹組織，能夠儘可能的抹除掉自己行動之中的痕跡，在張雲與整個犯罪集團之間做好嚴謹的人際關係切割，也是完全能夠實現的。
這樣的細節，其一是這張張雲使用了好幾年的健身卡，還有這張被張雲送出去好幾年的假名片。
對於這張記錄着虛假姓名、虛假聯繫方式、虛假公司的假名片，你很難不懷疑，這就是某個心懷不軌的集團，曾經接觸過張雲的最直接證據。”
第五正說到這裏，便將手中的那張原始假名片亮了出來，這可謂是在B市之中最大的收穫，也是用以找出那三名目擊證人的關鍵線索。
這樣的細節，黃俠很明顯已經向市局的高層們彙報過了，如今見到第五正手中的這張原始假名片，在場的市局領導全都陷入到沉默當中。
只要進入到第五正的邏輯推理之中，似乎一切的事情都能夠解釋清楚，可這種對於邏輯推理的沉迷，明顯又是一劑毒藥，因爲在事實不清的前提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矇眼狂奔。
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賭性太大了，賭輸了的代價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起的。
“當一個人沉迷於自己的視角邏輯之中，他往往都會對一些邏輯缺陷視而不見，又或者會將這些邏輯缺陷通過另一種方式成功的邏輯自洽化。
第五正，你覺得，你現在的這種執着，到底是一種豪賭呢，還是對案件本身的一種執着？”
局長郎青山的這番話就顯得有些耐人尋味了，他並不直接言明第五正的此種舉動有豪賭的嫌疑，而是讓第五正自己去反思。
雖說旁觀者清，但對於自欺欺人的人來說，他們並不是不清楚自身的侷限性，僅僅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引導這樣的人反觀自己，往往是戳破這層窗戶紙的最佳辦法。
“以當前的局勢來看，若說我是在豪賭，這樣的論斷一點都沒有錯，反倒顯得非常恰當。
但在線索稀少的謎案之中，若是不敢於去冒險嘗試，或許就會被永遠的困在這團迷霧之中。
俗話說，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若是依舊抱殘守缺的不願意往前踏出一步，必然只會迎來一個落寂的結局。
另外，雖然我是在豪賭，但就目前的階段性成果來說，我的收穫似乎頗豐，也似乎更能指向一個美好的未來。
若是不採用我的思路，請問郎局長，您還有什麼其他更好的建議嗎？”
第五正的這種迴應，可謂是在自信之中帶着些許輕狂的意味，你說他依舊沉迷於自己的幻境之中，那麼第五正此時的狀態足以證明這樣的猜想。
可第五正若是全程清醒的，他並不是一個自欺欺人的人，那麼他的這種自信，就是推進案情能夠繼續前進的最強信念。
在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大前提之下，第五正到底是輕狂自大到不可一世，還是運籌帷幄到自信滿滿，這種對於事實的判斷和抉擇，又何嘗不是一場豪賭呢？
是相信第五正確實能夠力挽狂瀾，還是害怕第五正這個盛名在外的年輕天才會馬失前蹄，這都是郎青山需要根據當前的局勢做出的判斷。
可以說，在場沒有一個人是那種會優柔寡斷之人，每個人都在衡量自己的決策可能會帶來哪些影響和收穫。
“第五正，市局方面的建議是市局方面的，你給出的建議是你的，這一點，你可要分清楚了。
當前的情況，是你在市局的面前展現自己的觀點和建議，然後再由市局方面，甚至是由省廳方面進行裁決和判定。
所有人的工作，都是想要讓當前的案件能夠得到圓滿解決，並不是在彼此賭氣，更不是在追求誰的破案手段更爲高超，誰的膽子更大。”
副局長錢浩偉眼前第五正似乎太過於鋒芒畢露，四周的一衆局長又一個個都是沉默不語的，生怕自己老戰友的得意門生突然上頭犯錯誤的他，只能居中隱晦的調解和暗示了一番。
對於錢浩偉的這種居中調解，人情第五正心領了，但是他此時的計劃在某種程度上就等同於激將，同樣也是一種豪賭的行爲。
只要能夠將菜市場爆炸案併入到他的專案組一段時間，不管到底能夠查出個什麼所以然來，這都是第五正所想要看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