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已經剝離到第99層，擺在第五正面前的依舊是一副死局，只要稍微一個不注意，不僅無法成功的剝離出第100層，前面所剝離的99層也會立時灰飛煙滅。
毫不誇張的說，越是將這顆洋蔥往裏面剝，第五正便應該愈發的小心謹慎，第五正所擁有的越多，並不會讓他顯得越發的輕鬆，反倒會因爲這些易碎證據的拖累，顯得越來越步履維艱。
越是往後，他第五正肩頭的重擔就越是沉重嗎？
這種略顯不科學的局面，難道就是白奇計劃的真正可怕之處嗎？
每當重新分析白奇攻心計劃的意義所在，第五正都能夠從中體會到一些全新的東西，也會因爲這種突發奇想一般的可能性，生出更多的忌憚情緒。
這就是潛藏於暗處的絕對好處嗎？
在沒有真正向你展示某個既定目的和意義之前，那麼白奇所做的任何最爲簡單的決定，都會變成一招彷彿變化無窮無盡一般的玄妙招數。
這種彷彿自我鎖定一般的困境，並不是因爲第五正對於白奇的畏懼情緒在主導着他的思維走向，而是因爲第五正深刻的知道，也願意去相信，白奇隨機應變的能力也是極其出色的。
就算白奇的某個計劃真的樸實無華，但這一招一旦與第五正產生關聯性，生出了一些新的變化，那麼白奇這個高明的謀劃者，便會根據第五正的反應對後續的進攻進行調整。
一如當初白奇臨時將第五正給圈定進街心十字路口的爆炸案之中，當初第五正就曾經在某個推論之中做過類似的假設，以現如今的對攻變數來看，這種猜想也已經被證實了個七七八八。
因爲這種反覆的印證，第五正自然願意相信，在白奇能力的支撐之下，其攻擊之中的變化路數也是無窮無盡的。
所以，白奇的招數在樸實無法之中透露着無窮無盡的變數，其本質是因爲白奇隨機應變的能力是極強且極高明的，他能夠讓自己使出的第二招呈現出一種千變萬化的效果。
這種完全是由白奇的能力所支撐而起的千變萬化，再加上白奇本身隱匿於暗處的特性，這就會顯得更加的防不勝防，也更加的難以預測。
就拿之前神祕第五人連續兩次傳遞筆記本的路數來說，第一次選取的目標是一處人流量非常密集的商超地段，第二次的選取目標卻突然變成了一段非常隨機的普通街道。
這種選址上的變化，你說白奇沒有根據第五正的臨場反應來做調整，這是誰都不會去相信的。
可以說，第五正身爲一個被動的防守者，所能防守的區域是有限的，又或者說，第五正只能根據白奇的攻擊模式來選擇防守的模式。
這種被動的局面，就是警察系統的弊端所在——警察永遠都只能在犯罪發生之後再來打擊犯罪，卻不能在犯罪即將發生的時候制止犯罪，也很難做到犯罪正在發生的時候及時的終止犯罪。
這種侷限性，也是因爲人性的不可控，人性之惡的爆發不可預測造成的。
又或者說，對於犯罪的懲罰，永遠都是慢犯罪一步的，這是由犯罪和懲罰犯罪的邏輯先後順序決定的，並不以任何的制度和人爲意志做轉移。
或許，這種基本打擊邏輯所形成的侷限性，正是白奇組建犯罪集團的基本初衷所在，更是白奇用於洗腦犯罪集團成員的基本邏輯依據所在。
這就像人生病的階段一樣，身體已經處於亞健康狀態，身體剛剛生病不久，身體已經病入膏肓。
對於警察系統來說，一般只能侷限於身體病狀顯現出來之後，才能夠去予以醫治，至於想要在人處於亞健康狀態的時候就將其給校正過來，這根本就不是警察系統的職責。
不讓人變壞，又或者將一個將要變壞的人校正過來，這與整個社會的德化教育有關，但由於這樣的德化教育一般只侷限於青少年時期，所以基本上也沒有太多的用處。
對於成年人來說，會不會變壞，全憑自己當時的心情和理智狀態。
一如第五正之前和白奇所論述過的，道德和法律，只是兩條虛擬的枷鎖，當罪惡正在蓬勃而出的時候，這兩條枷鎖並沒有任何的用處。
只有當人性的惡意突破了這兩條枷鎖，已經形成既定的惡行，後知後覺的其他人，纔會利用道德來譴責此人，司法系統也纔會使用法律才懲罰此人。
一如白奇所說過的，道德和法律，是由人所制定的，也是由人所施行的，白奇認爲這就是“人治”的特性，雖然並不正確，但卻部分的說明了道德和法律對於人的惡行的束縛，是虛擬且不真實的。
另外，就算人類社會有成文的規則來約束人性之惡，但由於批判和懲罰畢竟是由人來施行的，人類能力上的不足所導致的懲罰力度的不完備，這也是白奇所察覺到的規則漏洞。
原本人類所制定的道德和法律規則，只能去治療哪些已經發展成爲疾病的小病和重病，再加上這種規則的懲罰體制並不怎麼完美，以至於白奇想要創建一個組織，在人還只是處於亞健康狀況的時候，便將其給治療好。
但是，從白奇所在犯罪集團當前的行事特性來看，他們應該還只是侷限於將一些遊走於法律和道德灰色地帶的人渣給處理掉。
但由於這種工作的棘手性，他們推進得應該異常艱難，那就更別說想要做到治療疾病於未發生之前了。
可以說，白奇所在犯罪集團的想法是很美好的，但其實整個犯罪集團的執行能力確是有限的，也必然是有限的。
畢竟，人類社會當前所施行的這一套道德和法律規則制度，就是人類在不斷的試錯過程之中，經歷數千年的不斷嘗試和改進，才慢慢摸索出來的一道最適合人類判斷力和執行力的一套規則制度。
誠然，這套既定的道德和法律制度，並不能夠還這個社會一片真正的風清月朗，但至少也不會太差。
若只有一些極少數的陰暗角落存在於人類社會之中，這其實就像是人處於身體亞健康一般，甚至只是患有一些可有可無的疥蘚小疾，雖然對身體有一定的妨害性，但卻並不會太過於影響人類的繁衍和人類文明的延續。
白奇所在的犯罪集團，更像是一羣能力不足的理性主義者，出發點可能很好，但卻根本就不能給出一個具有開創性的社會制度出來。
以至於他們當前所處的狀態，顯得非常的尷尬且不可持續，並且在某種程度上，也爲自己的存在增添了更多暴虐和黑暗的成分在裏面。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其實已經是人性之惡的一部分。
反覆的分析犯罪集團的特性和性質，第五正也並不認爲這就是犯罪集團的全貌，這種分析和判斷，只是基於當前對於犯罪集團各個成員的一些基本瞭解，所進行的一種籠統性的概括和總結。
在犯罪集團之中所流傳的意識形態到底是什麼，這是隻有犯罪集團內部的人員才能夠知道的，第五正所知道的畢竟有限，更多的也只能依靠猜測去腦補。
在第五正的辦案理念之中，有些東西是能夠寫入到卷宗之中與其他人一起分享的，對於一些比較私人的想法和猜測，第五正則一般不會貿然的寫入到卷宗之中。
畢竟，每個人的能力各有不同，相同的猜測在不同人的眼中會轉化爲不同的可能性，一旦這種可能性對其產生了某些不必要的誤導，那麼或許就會在關鍵時刻產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後果。
在第五正快速的思辨和緩慢的卷宗整理過程之中，月也漸漸西升，位於中天之上。
夜涼如水，在這默然而空寂的黑暗之中，也正有太多的事情正在同步發生。
人並不是夜行動物，但黑夜從來都不曾困住人類分毫。
快要臨近休息的時候，第五正的辦公室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烈且急促的腳步聲，這引得第五正的眉頭下意識的緊皺了一下。
現在除了一些值夜勤的人員以外，其他的一些警員早就已經回去休息了，又有誰會如此的火急火燎呢？
但唯一不可否認的是，在當前這種危急之秋，任何的騷亂都代表着一種意想不到的突發狀況。
目前唯一能夠引起這種巨大騷亂的，也就只有白奇的主動進攻了。
是屬於白奇的第四手進攻路數，還是白奇根據第五正的攻心節奏，臨時增加了一次信息的傳遞次數呢？
隨着第五正心思的電轉，辦公室的門沒有被敲響便被擰開了，一股熟悉的體味裹挾着一股更爲熟悉的氣場撲面而來，正是重案二組的組長衛萱。
沒想到會是她，但是細一咂摸，又似乎只能是她。
衛萱雖然脾氣急躁，喜歡擡槓，更是喜歡在下意識的舉動之中依仗自己女性的身份刁蠻賣乖，但不可否認的是，衛萱的自尊心也是極強的，事業心也不比其他人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