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的淺嘗了一下，第五正突然有點覺得，這和之前攻心白奇、魏陽等人的操作流程有些相似。
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攻心，是試圖利用對方的軟肋，例如說魏陽在乎其前妻池英的特性，以此制定基本的心理支點，然後利用特定的話術來擊潰對方的心理防線。
如此一來，被第五正給拿捏住軟肋的魏陽，在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之後，便立即背叛了犯罪集團，向第五正交代了他所掌握的重要線索。
意識形態攻擊雖然看似也是利用語言的藝術，將對方的精神世界給擊潰，但攻心擊潰的是被短暫構築起來的心理防線，意識形態攻擊擊潰的卻是一個人賴以應對複雜社會環境的精神支柱。
一如之前的攻心過程，第五正雖然通過自己的攻心操作成功的擊潰了魏陽和馬希水的精神防線，但是他們基於犯罪集團的精神支柱還依舊存在。
所以，魏陽就算短暫的背叛了犯罪集團，但交代的東西，也只是與他魏陽直接相關，至於其他一些與犯罪集團相關的關鍵信息，魏陽通常的態度都是一問三不知，又或者拿一些模棱兩可的假消息來敷衍第五正，甚至在複雜局勢的裹挾之下，最終還選擇了替罪羊計劃。
同樣的，被第五正的攻心手段給擊潰心理防線的馬希水，雖然在精神層面上已經背叛了犯罪集團，當時卻並沒有在實際行動上背叛犯罪集團，只是處於一種兩不相幫的中立狀態。
再者，這種攻心手段，對於魏陽和馬希水這種本身就容易被洗腦的個體來說，效果確實是異常強大的，但對於像白奇這種意識形態堅定的存在，第五正的攻心舉動就從來都沒有取得過什麼有價值的便宜。
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以白奇當前所展現出來的攻心洗腦能力，第五正別說想要在他那裏佔什麼便宜了，想要自保，都顯得有些困難重重。
一如之前被白奇的三重信息攻勢給高強度攻心的第五正，就差一點落入到白奇的心理陷阱之中，踏入到一條註定會通往無底深淵的歧路之上。
攻心的基本手段用到現在，勢道已然用老，再想要生出一些全新的變化，幾乎難於登天。
再反觀此時被重新推演出來的意識形態攻擊，這條全新的路徑，就顯得生機勃勃，充滿着無限的可能性。
這條道路雖然充滿着無窮的創造性，但卻依舊是在精神世界的賽道上無限狂奔，如何組織出新一輪的語言攻勢，這種基於意識形態層面的論據論調，又應該從哪裏出發，這些都是非常嚴峻且緊急的待處理關鍵細節。
基於之前對於白奇重要性的解讀，這顆千層洋蔥的絕對核心，若是不能在最終的意識形態層面將其給擊潰，那麼第五正在意識形態層面的這條新賽道上就算能夠暫時取得一些成就，也等同於是無用功，毫無任何的意義。
畢竟之前的攻心整體進程，第五正雖然能夠完全拿捏住魏陽和馬希水這樣的普通犯罪成員，但面對白奇這種絕對核心的時候，不管是心態層面，還是在語言藝術的對決之中，第五正都只能勉強與其抗衡。
若是不能夠成功的撼動白奇的意識形態，那麼第五正試圖在精神層面上繼續強攻犯罪集團的舉動，就顯得有些搞笑了。
說得再直白一點，確實和之前所設想的那樣，此時第五正所澎湃而生的心緒思潮，不過就是因爲外部的重壓而生出的些許精神臆想罷了。
這種同樣舉步維艱的感覺，這種就像是要重蹈覆轍的危機感，使得第五正竟然生出了些許窮途末路之感。
這種窮途末路之感真實而強烈，但在第五正的心中，依舊隱隱的存在着一絲不想放棄的執着感。
這種隱約之感第五正十分的熟悉，這說明在第五正的潛意識之中，或許已經運算出了某種可能性的唯一出路，只是由於第五正邏輯層面上的部分侷限和缺失，以至於不能很好的在主觀層面上發現這條出路的正確途徑而已。
被這種熟悉的心理感覺所感召，第五正只能強迫自己慢慢的冷靜下來，繼續慢條斯理的重新分析這條出路的可能性。
一遍不行，那就兩遍，兩遍不行，那就三遍。
一如之前第五正所早已明白的道理，與犯罪集團相互攻伐到這種地步，已經不光是智力和能力上的較量，更是一場有關於意志力和絕對耐心的較量。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思慮了多久，反正窗外的天色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然大亮，清晨耀眼而略顯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撫慰着第五正疲憊的身體和精神。
就算經歷過一夜的睡眠，外加上剛剛纔喫過東西，似乎也扛不住這種超負荷的連續猛烈思考。
這樣的思考過程，完全有悖於第五正一貫的工作習慣，感覺像是完全喪失了章法，變成了賭命一般的瘋狂行經。
人在高度集中精神的過程之中，會自動的忽略掉身旁的很多細節，同樣的，當人的精神被極具的消耗掉，陷入到一種極度脆弱且敏感的精神狀態之中，那麼很多平常不起眼也不會被在乎的干擾細節，便會在這個過程之中被無限放大。
彷彿略顯搞笑一般，一隻飛鳥突然停歇在第五正的窗前，只是嘰嘰喳喳的鳴叫了幾聲，便將處於深度思考狀態之中的第五正給驚醒過來。
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窗外打擾自己的鳥雀，第五正的精神也在這一刻被徹底放鬆，隨着精神的放鬆，大腦因爲長期使用所產生的強烈疲乏感，也化作一陣不可被遏制的偏頭疼襲擊了第五正的神經系統。
這種彷彿針刺一般的疼痛感，使得第五正立馬意識到自己此種偏執舉動的不對勁，這種不要命一般的猛烈燒腦，確實太過於魯莽，也太過於不顧一切。
第五正雖然反覆的意識到不能夠太過於偏執於既定的結果，要以一種平常心的狀態去對待通往這個既定結果的過程，但人的本性就是如此，相同的錯誤總能在不經意之間重複出現。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非草木，總是會被一些下意識的情感所左右，也會因爲心中的各種慾念而頻繁的陷入到相同的執念之中。
好在第五正善於反思，也能夠及時的將自己從相同的錯誤之中折轉出來。
這種反覆瀕臨深淵，卻又反覆折轉回來的現象，確實能夠被稱得上是幸運之至。
打開手機，聽了十幾分鍾舒緩的音樂，剛剛還隱隱作疼的大腦，也漸漸的恢復平靜，一種似有若無的飢餓感一閃而逝，隨後又歸於平靜。
剛剛大腦激烈思考所形成的短暫血糖短缺，必然會引起人體的本能性飢餓反饋，這種反饋之所以會延遲出現，主要是因爲剛剛大佬的超負荷工作抑制了這種飢餓反饋。
經過這十幾分鐘的舒緩，大腦逐漸迴歸正常的工作邏輯，之前被抑制的飢餓感自然會重新涌現出來，但由於這十幾分鍾之內，正在逐漸消化的早餐又緩緩的補充了一波血糖，飢餓感纔會呈現出一閃即逝的狀態。
過度用腦，對於腦力工作者來說十分的常見，第五正也深知大腦這個精妙且繁複的器官經不住這種反覆的摧殘，也知道自己剛剛的執念，讓自己的大腦經歷了一次短暫的高風險事件。
若是因爲這種不要命的思考舉動傷害了大腦皮層，導致一定程度的神經衰弱，那麼在接下來的破案過程之中，第五正將直接失去勝利的可能性。
或許，人爲性的創造出這種極端困境，再加之以緊迫時限的高壓，正是白奇預想之中對付第五正的手段之一吧。
殺掉一個人，逼瘋一個人，讓一個人陷入到神經衰弱的狀態之中，這些方式，都能有效的剝奪一個人的社會性，讓人從整體的社會分工之中被動剝離出來。
特別是對於這種緊張的智力較量，任何的缺陷，都將會形成致命的短板，成爲讓千里之堤崩潰的那孔最初的蟻穴。
反反覆覆提醒自己的第五正，不得不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早晨略帶些許冰涼的空氣，讓自己緊張而疲乏的神經徹底冷靜下來。
漫無目的的看着窗外的景色，這個被窗框所分割出來的世界忙碌一角，所有的人和事物都不能入他的眼，第五正強迫自己的雙眼進入到失焦狀態，讓自己疲乏的大腦徹底放空，以期用最快的速度恢復過來。
休息的時間一晃而過，重新回到卷宗堆裏面的第五正，看着這些依舊毫無頭緒的卷宗，一時之間也有點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