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猶豫了半天，也兀自消化了半天，衛萱終於對此發表了自己的整體看法。
透過她的這種語境，很明顯，衛萱正在感嘆第五正的運氣良好，也在爲這種好運氣感到驚奇和讚歎。
同樣非常明顯的，由於衛萱只是瞭解了部分的真相，所以她其實並不清楚，當初第五正能夠成功的留意到白雪所在的小店，主要是因爲張雲在逃跑的時候刻意繞開了白雪小店所在的那條小喫街。
由於小喫街的地理位置更加適合張雲快速逃跑，正是基於這點並不是太明顯的違和感，第五正纔將整條小喫街給納入到懷疑的範圍之中。
誠然，張雲在L市銷贓的地點不止一處，能夠在第五正圍堵他的當口，恰好將銷贓地點選取在白雪小店附近，這確實也有運氣的成分在。
這是偶然，但偶然之中也有必然。
爲了保險起見，張雲銷贓的路數，一定是先在遠離白雪店鋪的地點進行銷贓，隨着銷贓次數的增加，熟練度和自信心的逐漸膨脹，張雲的銷贓地點會越來越靠近白雪店鋪所在的區域，也在情理之中。
任何事情的發生都包含有必然和偶然的成分在裏面，第五正對於這些已經發生的事情，都不會抱有太多的驚奇和慶幸感。
如今第五正使用直覺來敷衍衛萱和黃俠，衛萱又利用運氣好來總結這一切，第五正覺得也沒有什麼不對。
因果關係是自恰的，邏輯體系也是自恰的，那麼這樣的謊言也就是完美的。
“我覺得不對。
根據七層人際關係理論，世界上的任何人，只要經由七層人際關係，便都能夠連接在一起。
這種理論肯定有誇大的成分在裏面，但當這樣的人際關係圈侷限於同一座城市，又或者說是專門針對一個相對封閉的小樣本人羣的時候，這種七層人際關係理論也就是正確的。
以目前掌握的整體信息來看，L市很明顯就是犯罪集團的老巢，於L市經營這麼多年的他們，在L市之內的人際關係網絡肯定是盤根錯節的。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走在L市的大街上，隨便挑選一名路人，他的人際關係之中可能就有關聯犯罪集團的。
只是這種隱性的弱關聯人際關係並沒有任何的用處，因爲這些與犯罪集團直接相關的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某位熟人就是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
基於這樣的理論，第五正在追查犯罪集團相關人員的過程之中，會遇見一兩個與犯罪集團直接相關聯的人，其實並無任何的意外性。
也就是說，在這種看似巧合的大背景之中，其實蘊含着必然的因素。
巧合只是運氣，那麼第五正緊抓這樣的直覺，並且在之後的破案過程之中反覆的對這種直覺可能性進行驗證，這種詳細嚴謹的破案態度，或許纔是形成如今美好局面的根本原因所在。
所以，小萱，不要老是以爲其他人只是運氣好，機遇總是青睞有準備的人，更不會去青睞哪些毫無敏感嗅覺的人。”
對於黃俠來說，他是瞭解並佩服第五正的個人能力的，如此能力出衆的人，卻用直覺這種帶有巧合性質的語句去形容自己的過往功績，這在黃俠的心中，很明顯就是一種自謙的舉動。
如今第五正在不斷的自謙，衛萱卻像是個直愣子一般的用好運氣去理解第五正的成就，這不是純純的低情商嗎？
這就好比人家賣油翁在完成自己的絕活之後，略顯謙虛的說一句“唯手熟爾”，結果一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凡事碰見有人亮出絕活，就用一句“唯手熟爾”去嘲諷牛人不過就是在熟能生巧罷了，這不是在純自以爲是，純自欺欺人嗎？
任何的絕活，都是天賦+熟能生巧所共同造就的，天賦有大有小，苦功有深有淺，這些不同的因素，共同造就你絕活強度的高低。
就算一個資質平庸的人只能通過十年苦功才能練就一項絕活，這種敢喫苦，肯喫苦，有恆心喫苦的優秀品質，也是一般人所望塵莫及的。
由於最近一段時間被第五正給訓導過，衛萱那種敏感要強卻又非常倔強的性格明顯改善了不少，被黃俠這麼點名批評，衛萱也沒有惱怒，反倒似乎還聽進去了不少。
對於這些引導你頑強追蹤白奇的細節信息，或多或少總得透露一點吧。
我們這裏的可都不是外人，總不能連我們這些核心人員都一直被矇在鼓裏吧。”
被黃俠這麼一點撥，衛萱似乎悟出了更多的道理，既然第五正是在謙虛，那麼這就說明第五正是根據具體的查案細節推理出來的白奇。
如此重要的推理細節，她衛萱自然想要全部瞭解清楚。
眼見衛萱竟然從這個方向去理解他的勸導，黃俠在略感意外的同時，也對於這種被深藏的破案細節產生了一定的興趣。
“直覺就是直覺，運氣就是運氣，在最終的答案被揭曉之前，一切的推理不過都是水中花，鏡中月。
與其去了解之前一些被當成是推理基礎的細節，還不如去好好的思慮一下該怎麼去尋找失蹤已久的白雪。
目前所急切需要知道的，主要包含以下兩點：
其一，儘快確認白雪是被隱藏起來了，還是真的人間蒸發掉了。
其二，如果白雪只是被換個地方軟禁起來，她是被徹底囚禁起來，還是可以自由出入被軟禁的地方。
在之前的系列筆記本事件之中，白雪佔據了四分之一的比重，在意義層面上，可能佔據有二分之一的比重，能夠成功打通白雪這條人際關係線，這對於當前的整體局勢，顯得非常重要。”
對於衛萱這種後續的打探舉動，第五正隨便打了一套太極便將其給敷衍過去，除了要在話題層面轉移衛萱的注意力，還要在事實層面上給衛萱下達任務，讓她沒有心思再去想一些有的沒的事情。
聽聞到第五正再次將話題給拉回到白雪方向，再繼續糾纏似乎也沒有任何的意義，衛萱也只能就此作罷。
若是按照衛萱之前的脾氣，現在肯定要死纏爛打一番的，可是被第五正連續教訓過幾次之後，衛萱確實老實了不少。
“第五正，你反覆強調這個白雪，可是這個白雪很明顯不在我們過去的走訪調查名單之中。
現在她無故失蹤了這麼久，我們警方突然前往尋找她的蹤跡，難道不會給犯罪集團間接示警嗎？
如果那個白奇真的是犯罪集團的實際控制人，他如果暫緩對於白雪的控制舉動，操控白雪在我們警方的面前稍微露面一下，我們後續的所有行動就失去了核心依據。
最多就是在外圍調查走訪一下，問一問白雪相關的熟人，根本就無法撼動其核心區域了。
可是，就目前的整體狀況來看，白雪的熟人到底是誰，這又是一個非常巨大的難點。
畢竟白奇身爲白雪的親屬，他就是白雪最爲核心的社會關係，若是白奇撒謊了，那麼我們警方後續的相關走訪調查很可能全都趨於無用功。”
身爲重案組經驗最爲豐富的組長，黃俠此時的這種擔憂確實非常的有道理，直系親屬之間的相互仇殺，在某種情況之中是最難理清頭緒的，特別是直系親屬數量有限的情況之下。
例如說有些殺妻案，丈夫將妻子隱藏在冰箱多少年，都沒有任何人向警方報警，因爲只要這名殺妻的丈夫不報警，且隱瞞着死者其他直系親屬，那麼在夫妻二人世界這個相對封閉的狹小環境之中，信息的外傳渠道就已經完全閉塞了。
只有當那天紙徹底包不住火了，死者其他的相關重要親屬對死者的了無音訊徹底產生了疑問，纔會有人開始關注死者的失蹤情況。
“黃組的這種顧慮十分的真實且確切，根據目前所掌握的線索，白奇和白雪是一對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兄妹。
基於這樣的童年背景，再加上白雪在學校附近開店的舉動來看，白雪的社交圈應該非常的狹窄，幾乎沒有什麼朋友。
至於能夠關注其失蹤現象的親友，估計只有一個白奇了。
所以，白雪的失蹤纔會是人間蒸發式的，也纔會在失蹤這麼久之後，纔會被我所意識到。”
對於這種困難的局面，第五正也希望兩位組長能夠更好的去面對，便直言不諱的將這些遲早要公佈的細節給講述了出來。
黃俠過往的辦案經驗幫助他很好的縷清了當前的困難局面，但理解是理解，面對是面對，聽聞到這種極端複雜的局面，黃俠也是眉頭直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