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葉薰捧着一杯熱咖啡，腿上蓋着薄毯，同陸懷珏挨在一起。他看得認真，電影畫面一幕幕閃過去，劇情開始回憶校園時期，他突然問身邊的人：“你高中在哪個學校讀的？”
“市一中。”
一中是本地最好的一所中學了。程葉薰在十三中。
“我想起來，其實我還去過一次呢，”他回憶，高二上學期的時候，老師給他報了一個省級英文演講比賽，最後決賽就在一中舉行的，“你們學校又大又好看，我比完賽出來逛了好久。”
他又問：“你怎麼沒參加那個比賽，說不定我們就能見上面呢。”
陸懷珏想了想，好像當時確實有這麼回事，那天很多其他學校的學生出現在了校園裏，但他只是路過，也沒多看。
“我當時參加數學競賽比較多。”
“這樣啊...”他答應一聲，喝了一口手裏的咖啡，“哎，要是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
陸懷珏問：“哪裏好？”
“只是覺得...如果早一點，也許人生軌跡會不一樣吧。”
陸懷珏伸手把程葉薰的咖啡杯放下，把他拉到自己懷裏，捏捏他的手，電影講了什麼他不太關心，只道：“陸太太，現在也不晚的。對了，想不想再去一次我的母校？”
“可以嗎？”程葉薰心下一喜。
“嗯。”
“可是學生都還沒放假吧，能讓我們進嗎？”
“可以的。”陸懷珏傾身親一下程葉薰的嘴角，帶着咖啡味的醇香，和一點微微的苦，“提前給學校打個招呼就行，那門衛大叔也認識我。”
第二天陸懷珏提前下班，傍晚時候就帶着程葉薰去，雖說是門衛大叔，但有一把年紀了，瞧見陸懷珏的時候笑得很和藹，同他說話：“懷珏，好久不見啊，這位是……陸太太？”
“嗯，我太太。”陸懷珏眉眼彎了點，笑着致意。
程葉薰禮貌地主動問好：“大叔好。”
那大叔忙不迭地點頭，對這位陸太太很是滿意，長得就很討長輩的喜歡，他笑着：“好，好，百年好合。”
陸懷珏也不客氣，把話接着：“會的。”
寒暄一陣，順利進入校園。
從校門進來，就能看到幾塊很大的公告欄，那上面什麼都有，分工明確，學生表彰、處罰公示，還有放假、講座通知等等，最後一塊，是優秀畢業生的介紹。
程葉薰一眼就看到陸懷珏了。一張是高中的照片，一張是前年來講座時的照片，對比挺明顯的。
“你高中……”程葉薰指着那張照片，“也挺帥的。”
照片上的陸懷珏還穿着藍白色短袖校服，頭髮剪得乾淨利落，很有精神氣，眉眼雋秀，鼻樑很挺，還沒有完全長開，但也初具男人的氣質，脣角是微微下壓着的，看起來不太好說話。
但確實很好看，少年氣很足。
“原來你那時候就不愛笑。”程葉薰點了點照片上那下壓的嘴脣。
“有嗎？”陸懷珏漫不經心地問着。
“對啊，你看你這張照片，板着臉，看起來就很不好接近。”
“不好接近嗎？”陸懷珏順着他說，把程葉薰的手拉到自己的脣邊，吻了吻剛剛點過照片的指尖，“但如果是陸太太的話，好接近的。”
程葉薰被這話弄得有點害臊，把手抽回來，自顧自地往前走，嘟囔着回他一句：“我又不在。”
現在正好是晚飯時間，教學樓很安靜，教室裏沒什麼人在，都去喫飯了，兩人慢慢悠悠走在學校的小道上。遠處日落映紅半邊天，粉紫色的，讓程葉薰想起學生時代的傍晚上課時，總是望着窗外的晚霞發呆。
“真好看。”他忍不住感慨。
又往前走走，程葉薰眼尖地一眼認出那個報告廳，他當初比賽的地方，激動地指給陸懷珏看：“哎，就是那兒！”
兩人靠近，程葉薰盯着那建築物看一會兒：“這麼多年過去了，一直沒變誒。”
“嗯，學校基本維持老樣子，只有教學樓翻新了一下，”陸懷珏牽着程葉薰的手，緊扣住，問他，“你比完賽出來，往哪兒走的？我們再走一遍。”
於是程葉薰憑着稀碎的記憶帶着陸懷珏繼續走。他記得有一段路種滿了梧桐，印象很深。
而此刻，道路兩旁的梧桐樹落葉了，全鋪在地上，一整片都是，入眼金黃，燦爛不止。
“這裏還是那麼好看。”程葉薰喜歡得不行，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留個紀念。
“葉薰，你站那兒，我給你拍一張。”陸懷珏提議。
但程葉薰更想拍兩個人一起的，他四處看了一下，正好有兩個女學生經過，他快步走過去，說了句什麼，把手機給她們，然後笑意滿滿地跑回來，拉陸懷珏的手：“一起拍。”
程葉薰見兩位女同學在找角度，他整理一下剛跑過來亂了點的頭髮，不放心，又擡頭問陸懷珏：“頭髮亂嗎？”
陸懷珏看了下，又替他撥了撥額前的碎髮，眼神變得很溫柔，回答：“不亂。”
於是正好身子，再一看那兩位女生，她們嘴角笑意很明顯，應該是拍好了，然後起身，把手機遞給程葉薰，道：“小哥哥，我們拍了好多張，您自己再選選。”
“嗯嗯，您兩位太般配啦，怎麼照都好看，主要是人好看。”
程葉薰被誇得不太好意思，又跟兩位道謝。
他們沿着梧桐道繼續走，腳踩在落葉上發出很脆的聲響，陸懷珏偏頭去看程葉薰，他低着頭，在翻照片。
“選這麼久照片？”
程葉薰笑了下：“都很好看，捨不得刪了。”
“那就都留着。”
“這張最好看，我設爲屏保了。”程葉薰一邊說話，一邊在手機屏幕上點幾下，照片設好了。
“我看看。”
程葉薰停下腳步，把手機鎖屏上的照片給陸懷珏看，“喏。”
抓拍的時間剛剛好，都看向了鏡頭，程葉薰眼裏還有未消散的笑意，陸懷珏的眼神也還是溫柔的，背後是一片金黃的梧桐樹，光看到照片，就會感覺愛意從深秋的光景裏溢出來，般配極了。
陸懷珏盯着屏幕上的程葉薰看了會兒，然後收回目光，“你比較好看。”
過了陣兒，程葉薰開口：“懷珏。”
“嗯，怎麼了？”陸懷珏也停下來。
“沒什麼，手給我。”
陸懷珏便牽住程葉薰。
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一直在響，程葉薰說話的聲音很輕，也很堅定：“想，就這麼一直走下去。”
“聽陸太太的。”
一直走下去。
沒有盡頭，沒有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