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咬了咬牙，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應該從何解釋。正擡起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白色巨蛇，卻見他突然像是消停了似的，那條已經掛滿了斑駁血跡的尾巴盤在周身，好像一點都感知不到疼痛似的。
“你傻啊你。”時訓擡手猛然間一甩，手裏的短刀撞擊在棕黑色大蛇的牙齒上，猛然間彈開落在了一旁。“壁畫，當初那個壁畫的倒數第二幅，不就是……”
話音未落，眼前驟然便是一張血盆大口。
“沒有別的線索了？”江琛的聲音傳了過來，“再這樣下去，先被耗死的一定是我們。”
“誰說不是呢。”蘇眠嘆了口氣，“不然……先把NPC送上去吧。”
“哈婭？”冷霜皺着眉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躲在最後像是已經失去神采的哈婭，“她留在這裏……會有危險？”
“那不好說。”蘇眠搖搖頭，“蛇王的目的明擺着就是衝着她去的，任務失敗的後果太過重大，沒必要冒險。”
那名年輕人微微頷首，“難道說……我們把哈婭送上去，就不算是冒險了嗎？”
“相對來說損失會少一點。”蘇眠晃了晃脖子，不出意外又是那陣鐵器互相摩擦傳來的吱嘎吱嘎的聲音，讓他總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就是一個鐵人。
“可是……”
陸堯又是看了他一眼，拋出了一個無比現實的問題：“誰去？”
“現在的情況，恐怕連出去都困難。”江琛沉聲開口，“畢竟我們是從上面掉下來的，按照當時的距離和高度，不能保證我們還能爬上去。”
“那……那這……”
陸堯身形後撤着，目光更是下意識的看向了蘇眠的臉，“祭臺那裏就算能有直通而下的臺階，恐怕在剛纔也已經被燒燬了。再說……”
他像是下意識的抿着嘴脣，“我們現在恐怕誰也走不開吧。”
“沒有時間了。”蘇眠嘆了口氣，猛地擡手抓住了那撲向身側的棕黑色大蛇的牙齒。尖銳如倒鉤一般的牙齒甚至還在滴着毒液，腐蝕的他手上一陣白煙。
冷霜一個翻滾堪堪躲開，目光看着他的手，眸光震顫之間，也像是猛然明白了什麼。
“你現在的身體，這些蛇看不到你？”
蘇眠點了點頭，卻是眉頭緊皺着。他總覺得有着什麼地方一定出現了某些疏漏，或是還有自己沒有來得及注意的細節。
封印蛇王，一定要獻祭哈婭嗎？
可是最初的聖火，又是怎樣存在的呢？
他這般想着，猛然間他擡起頭來，目光看向了距離自己並不算多麼遠的白色巨蛇，卻見他的目光好像自始至終都落在了他身後的地方。
他身後有什麼？哈婭？
蘇眠猛地轉過頭，卻見那面牆壁上赫然掛着幾絲血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濺上去的，也不知道那究竟是誰的鮮血。而流淌過牆體的一瞬間，分明像是劃過了一個奇異的圖案。
蘇眠皺了皺眉，猛然間轉身向前，兩邊原本分散開來的人也在這一瞬向着中心一點點靠攏。
“牆上有什麼？”身後是莊樓的聲音傳了過來。
蘇眠搖搖頭，擡手摸向了這面牆壁，指腹劃過了凹凸不平的石牆，才勉強能夠看清自己面前的這個圖案的大致形狀。
似乎就是兩個方框以不同角度疊加在一起，而形成的一種類似星芒的圖案。他依稀記得在國外的某些文化中也被稱之爲‘籠目’，是一種古老而又神祕的法術。
“那個，不然，我、我去？”
肖碧猛地湊了過來，甚至連身形都沒有站穩，目光看了看蘇眠，又看了看遠處艱難招架的所有人，“我、我好像真幫不上忙，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把她送上去！”
時訓看了他一眼，尚且沒有來得及說句什麼，最後方先前還像是處於一個宕機狀態的哈婭突然緩緩擡起頭來，甚至就連眼睛都恢復了神采。
“這又是什麼情況？”
肖碧剛想要拉着她就跑的手也突然間停頓在了半空中，“你、你還有話要說嗎？”
哈婭擡起頭，目光還有些怔然，其中顯然驚恐偏多，卻在下一秒猛然間擡起手來，直接抓過來了肖碧腰間的短劍，動作快到讓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那柄劍就已經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又是一聲脆響。
蘇眠看着自己已經陷進去了一個窩的手掌，擡起手來在另一邊按了按，那個窩又重新鼓了起來，勉強能算是恢復了正常。
“臥槽大姐！”肖碧趕緊將地上的短劍踢開，“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自殺了，行行好吧，可憐可憐我們吧！”
“核心就是隻有她的死才能換來部落的平安。”莊樓張口道，“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
“細節呢？”蘇眠皺了皺眉頭，“就比如，獻祭到底是怎麼獻祭？”
莊樓搖了搖頭，臉上是一如既往的陰沉。
“我猜測和那場火有關。”江琛張口說着，卻詭異的察覺到不遠處的巨蛇好像是很久很久都沒有動作了，就這麼靜靜的立在原地，龐大身軀所帶來的那陣極其強烈的壓迫感覺仍舊接連不斷的傳了過來。
蘇眠捏緊了拳頭，下意識的咬了咬嘴脣，雖然他這個時候根本感知不到疼痛。“大意了，看來連她也不知道。”
“不，不然呢？”宋千夏勉強站穩了身子，雙腿幾乎都在發軟打顫，看着辣條正在流血的巨大蛇尾，鼻腔好像都已經適應了空氣之中的血腥味。“難道說，只有那個大祭司知道嗎？”
“喂，聽着。”蘇眠擡手在哈婭臉前面晃了晃，“你不用死，我有辦法讓你的部落安然無恙。”
哈婭眸光這才一亮，臉上的神情無比細膩，甚至都能看得出她臉上的那一絲驚訝。
“你得告訴我，大祭司究竟讓你做什麼？”蘇眠眸光一緊，目光緊鎖在她的這張臉上。
“祖父……”哈婭神情好像出現了剎那間的呆滯和僵硬，“他只是對我說時間到了。其實當湖水開始乾涸的時候，我便已經有了這樣的預感……”
那一絲悲愴出現在這張姣好的面容上，蘇眠皺緊了眉頭，“難道沒有囑咐你什麼嗎？”
“他說……我會奉獻出自己的靈魂，用生命和鮮血換取火種，繼續守護聖火。”
哈婭一字一頓，說的格外緩慢，臉上的神情就像是麻木了，好像自己說的這些本就應該是自己的宿命一般，“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陸堯站在後面小聲嘀咕了一句，看着另外兩條大蛇緩慢地開始了移動，卻像是都稍微停下了繼續攻擊他們的架勢。“什麼靈魂鮮血生命的，這和封印蛇王有半毛錢的關係嗎？”
“你怎麼知道沒有呢？”冷霜斜了他一眼。
陸堯當即被她的眼神嚇了一個激靈，趕忙咳嗽了一聲，渾身緊繃的那根弦卻始終都沒有鬆懈下來，“你們能聽懂？”
他正說着，卻見蘇眠很快一揮手，話語卻像是對着肖碧說的：“沒啥事了，趕緊跑吧。”
肖碧彷彿得了命令一般，一把抓住哈婭就打算跑，卻見哈婭仍舊僵硬的站在原地。
他心下一愣，就見其突然擡手探向了頸後，接下來了一串像是掛墜一般的東西，遞到了蘇眠的手裏。
蘇眠接過來看了看，卻見這個吊墜，正是自己先前所看見的“籠目”。
正中央的八邊形鑲上了一塊完全透明的寶石，拿在手裏沉甸甸的，他正攥起手掌，就看見面前哈婭又是摘下來了額頭上的吊墜，直接上前幾步塞進了江琛的手裏。
而後猛地轉過身去，在被肖碧拉着走到通道口前，驀地扭過頭向着其內看了一眼，卻不知究竟是將目光落在了誰的身上。
陸堯看着她跑開，尷尬的收回了手，“嗯？我的呢？”
蘇眠捏緊了手裏的吊墜，片刻後卻是直接遞給了旁邊距離自己最近的冷霜，“你先拿着。”
冷霜神情一怔，很快擡手接過，“你想怎麼做？”
“先把我自己的身體換回來。”蘇眠張口說着，語速都在不由自主間加快了，“通關的唯一捷徑，就是以另一種方法封印蛇王。”
“這話，這話你不是說過嗎？”陸堯一愣，“關鍵就是，咱沒辦法呀。”
“試試吧。”
他像是嘆了口氣，手指轉動着骨節上的這枚小蛇戒指，“萬一我行呢。”
原本還滿臉戒備的陸堯好像是緊跟着鬆了口氣，“聽你這麼說，那我可就放……”
那個“心”字還在嗓子眼裏沒發出來，只覺得身後一聲巨響，整個地面震顫的幾乎站不穩。蘇眠倏然間轉過身去，似乎也是格外艱難的站穩身形，“看來這邊也快塌了。”
他一邊說着，語調竟然罕見的平穩，上前幾步擡頭看着面前的巨蛇，卻見那巨大尖牙上的毒液一滴滴落了下來。
地面上那具已經扭曲殘缺的身體驟然隨着一陣嗤嗤聲響冒起了白煙，而後更爲迅速的化爲了一灘血水。
那裸露而出的骨骼竟然也在這一瞬被腐蝕着，森白粉末混合着膿水，冒起了細小的氣泡。
蘇眠卻在這一瞬間驀地瞪大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