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鳳棲把那令牌往那惜字如金的貓妖手中一拋，拉着樂語就往外走。
走到一半，卻身不由己地停了下來。
鳳棲看着身前那邊寒光閃閃的大刀，不解道：“這是何意？”
貓妖伸出一個手指，指了指令牌。而後慢條斯理裏，又加了一根手指，指了指鳳棲和樂語。
“…”
鳳棲心道原來不是惜字如金，而是不會說話。
她回頭跟樂語對視一眼，就看到對方神色複雜。
貓妖的意思很明確。一個令牌，只能走一個。
說是放生卻只給了一枚令牌，給了希望又輕易奪走，鳳棲一直以爲世間種族千萬，論起平白無故的惡毒來，人族可以當之無愧地奪魁。這樣看來，其實也都半斤八兩，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兒而去。
樂語站在那咬着嘴脣，最後伸手一推鳳棲，對她道：“你…走吧！”
“我本來也是跟其他人一樣，要在那兒等死的。你帶了我一程，也算是情至義盡了！現在我們兩個只能出去一個，自然是可着你先來。”
她說完，勉強笑了笑，道：“而且那妖王既然說了放我們走，也許不會食言。你…在外面，如果能遇見仙門的救兵，也許大家就都不用死了。”
守門貓妖眼睛半閉不睜，聽見那句“仙門的救兵”也沒什麼反應。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鳳棲看了樂語一會，伸手在她肩膀上安撫性地拍了拍，沒有多言，只道：“在這等我回來。”
然後就拿了仙劍，往上一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妖窩。
樂語最後那句話一半是爲了安慰鳳棲，一半卻也不假。這會仙門上上下下可不是沸騰了起來，連坐陣門中的幾位金丹大能這會兒也都出山，各自帶了門下弟子在那密林上空攻打那血祭陣法。
一手導演了這場試煉的學徒部則是亂成了一鍋粥，誰能料到那百年來也沒出過問題的山腳密林裏面竟然出了岔子，這一栽，就栽進去了整整一屆的仙門子弟！
雖說裏面真正有修仙天賦，最後能成爲仙門棟樑的少之又少，但是那裏面可有幾個家族出身萬分顯赫，連幾位金丹老祖們都不願輕易得罪的。
比如說那個鳳棲，再比如說那個樂語。
更別提那背景說起來都嚇人的唐易。
這時候再事後諸葛也沒什麼意義，他們只能在院裏選了幾個身手還不錯的築基中期，跟在那些金丹大能的徒弟後面出出力氣。剩下的，居然跑去了主峯那座古神殿裏，不住地祈禱哀求，只企盼神靈可保佑，老天能開眼。
這血祭陣法已經吸了不少生氣，在衆人的連番轟擊下雖然搖搖欲墜，卻一直不破，幾位金丹越是攻擊，越是心往下沉。這陣法由一個普通的屏障強行修改，此時妖氣沖天，靈力龐大，在這短短半天時間就做成了這個效果，非是金丹大妖的手筆不可。
而有金丹大妖坐鎮的血祭陣法，他們少說也得強攻上個半日…等到陣破了，仙門這屆的弟子估摸着也差不多死光了！
一位赤發褐瞳的老者這會兒站在最中間位置，臉色最爲陰沉。他是已山甲等仙門的門主，自接任以來數十年，還從未出現過這麼大的岔子。各地仙門統一由上界管理，也受上界賞罰。這次如果一屆仙門學子全沒了…
他手下頓時加重，前方飛劍電閃雷鳴，在陣法邊緣的赤紅霧氣裏左右砍刺，卻怎麼也切不進裏面去。這副僵持不下的苦狀已經持續了好一會，時間越長，越讓人焦急。他御使着那仙劍，心中忍不住想道：如果有人，能在裏面，找到幾個陣眼中的一個，將之破壞掉就好了…
“啊！有人找到了陣眼，將之破壞掉了！”
“…”
赤發老者轉頭往主峯神殿方向看了一眼，又驚又喜，心道：難道古神聽到了我的祈禱？
…
古神聽沒聽到暫且不提，鳳棲這邊卻是臨時起意。
就在赤發老者飛劍切進紅霧的前一刻，鳳棲站在當初遇見妖王的那片空地上，手裏掐訣，低喝了一句：“破！”
就見原本綠意盎然的青草地下突然響起了一連串的骨骼折斷似的爆裂聲，而後那草根土壤就慢慢地染上了猩紅，仿若流血。
那妖王開始冒充的是一個普通仙門弟子，在這被她碰巧遇到，也沒什麼特別的。但現在對方已經顯露了身份，這相遇的地點頓時就十分可疑起來。整個林子這麼大，別的地方不去，偏找了這麼一處空地，說那妖王只是散步亂逛，打死她都不信。
她過來碰運氣，在四周左摸一下，右蹭一會，就真讓她給找到了這血祭陣法的陣眼之一。雖然陣眼只破其一不能破去所有，主陣現在依舊在運轉，其餘大部分功能也不受影響。
但是，如果此刻外面有人攻打的話…
鳳棲在陣眼破裂的瞬間，就好像一個耳聾之人忽聞鼓聲，立即就聽見了頭頂那漫天的喊殺之聲，隨着轟鳴的火焰和雷電，轉眼而至。
她鬆了一口氣，手裏掏出一張符，點燃前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裏面不禁帶上了幾分幸災樂禍。
也不知道那妖王萬事俱備卻功虧一簣之時，臉上會是個什麼表情…
赤發老者伸手略一掐算，就帶領衆修飛馳而下，到了南邊一處林間。一落地，就見五十幾個仙門弟子七橫八豎地躺在地上，身上都被繩索捆了個嚴嚴實實。其中有個人，傳送落地時萬分不幸地一屁股坐在了一隻假鳥窩上面，尾巴骨頓時被那學徒部特意製作的堅硬材質給撞裂了，此時正在哀哀地叫喚，慘得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赤發老者見這些人大多驚魂未定，一問下去，卻都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只道這林中有一大妖，率領幾百妖怪，要拿他們血祭破陣。
破陣…
赤發老者想了一會破陣是破什麼陣，突然瞳孔一縮，駭然想到：
仙門守山大陣！
徒然之間就聽一陣狂笑，一個削痩的身影從地底洞穴閃電般飛至半空，黑髮黑眼，妖氣沖天。
赤發老者面色一變，便一揮手，帶着身後衆修，飛至那妖對面。
兩方相對，竟是氣勢相當。
赤發老者這邊足有十多個人，四人已經金丹大成，其餘多是築基後期。唯有幾個學院部來賣力氣的築基中期，這會見氣氛凝滯，知道幾位金丹老祖不願開口，便打破僵局，開口喝道：“哪裏來的小妖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擅闖仙門！”
妖王聞言，不由大笑道：“我在此地出生，佔山爲王之時還沒見過人蹤。不過睡了一覺，就被你們佔了地盤，圈在裏面，何來擅闖一說？”
說完，居然看向了那出聲的學院築基修士，笑意消失，面色徒然一沉：“我不知天高地厚？”
那修士心中一凜，就見妖王擡手向他遙遙一指，金石落地般吐出一字：
“死！”